第一卷 街灯 浮华世界 Vanity Fair

过。在邻近空屋的旁边,放有一辆大板车。等到天色暗下来后,权田再抬出尸体,从侧门出去,将尸体放在大板车上,再盖上粗草席。只要有板车,要到户山原可说是轻而易举。然后阿初夫人将酒瓶交给了权田。」

  姑丈瞥了一眼红茶茶杯。

  「——如果要挖出一个足以埋人的洞穴,即便是夜晚,也会口渴得想喝一杯水吧。」

  「权田边挖边喝,辛勤一阵之后,药效开始发作,他便倒进了自己挖好的洞穴里。这时,只要阿初夫人把大板车上的尸体也推入坑里,再从上方用土覆住,也许就很难被人发现了吧。可是,她没有那么做。也有可能是洞穴太小,不足以容纳两人。总之,感到毛骨悚然的阿初夫人没有再挖土掩埋坑洞,而是直接拉着板车,在看不清脚下事物的黑暗中拔腿狂奔。她运气极佳,没有碰上夜间巡逻警察的盘问。可是,她总不能带着这种东西回到面影馆。而只要越过公寓再往前走,马上就是神田川。于是她使出浑身的力量,从桥上将尸体投入水中后,便逃回家中。」

  夜晚的河川就象是条墨水河流,漆黑得很。而且从大板车没有立回原处,就只是放在原地这点看来,很象是女人会有的举动。

  「大家都知道,发酒疯的尾崎曾在前些天大吵大闹一番后,冲了出去。于是从河川上浮起的尸体,不会让众人产生任何怀疑,便直接当作是意外事故处理。」

  「嗯,是啊。」

  「阿初夫人想必很在意户山原的情况吧,但又害怕得不敢再次前往。就在她犹豫不决之际,权田先生的尸体被人给发现了。我想,事情会不会就是这么一回事呢?」

  姑丈拉着耳垂,沉思了好一阵子。

  「这番推论十分有可能哪。不,说不定这是可以说明这起离奇案件的唯一推论。话说回来,英子妳是怎么拜读到乱步大师的小说的呢?」

  「是一位友人借给我的。由于会给对方添麻烦,请恕我不便告知姓名。」

  「嗯……」

  姑丈大概以为对方是候爵家或是伯爵家的千金吧,便没有再继续追究。

  就在我即将打道回府之际,姑丈显得有些落寞地说:

  「我一直以为英子还只是个小孩子而已,但妳已经成长到会去思考很多事情的地步了呢。」

  19

  司机贝琪并未在下人等候室里等候,而是在车里等着我出来。

  我告诉贝琪——我将自己的想法,悉数说给了身为检察官的姑丈听。

  「一旦有了这些想法,就一定要说出来才行呢。」

  我松了一口气,又道:

  「可是,眞是不可思议呢。如果不是妳偶然将那本小说借给我,谁也不会发现事情的眞相吧。」

  贝琪象是在进行言语的网球赛般,立即回道:

  「小姐说得是,眞是明察秋毫——」

  我朝驾驶座的方向探出身子。

  「欸,如果是贝琪发现到了,也会告诉警察吗?」

  「是的。虽然会有些许苦恼。」

  「什么苦恼?」

  「不久前,横滨的法院才宣告了一个判决,对一名逃回娘家的妻子,判她支付赔偿金一百五十圆(注34)。理由是丈夫告她『不守妇道』。」

  「啊……」

  当初我想这种事情与自己无关,又是桩看来会令人不快的新闻,所以不怎么放在心上。

  「因为丈夫沉迷于赌博,又将不好的疾病传染给她,她才会忍无可忍逃出夫家。尽管如此,法官却认为『应当侍奉的丈夫,即便因为年轻气盛而做出了这种事情,身为妻子的也应当服从于他。逃回娘家,即是放弃自己的职责,亦是侮辱丈夫的行为。偏离了女人应走之正轨这一点,实在难以宽恕。』——这便是法官大人的判决。」

  我想起了孩提时候,与海伦小姐一起读过的,碧雅翠丝.波特(注35)的小巧绘本。小猫汤姆被老鼠夫妻捉住后,用面团将牠的身体包成圆球,险些被吃下肚。那段情节眞的是可怕得不得了。那份记忆毫无来由地在此时忽然甦醒。

  「小的在想,阿初夫人直到做出这件事情之前,可能也痛苦了很长一段时间吧。还有,别宫认为负责裁定的法官,对于妻子的要求也太过严苛了。」

  「也许吧。」

  「可是,如果她连权田先生也下毒杀害,就该负起责任。也许她是个会再犯下那种罪行的人也说不定。」

  「是吗——是呀。」

  「无论如何,若想知道事情的始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象是将自己的眼睛压在大象身上观察一样,那是怎么样也看不清的。小姐您的推论是否说对了,也要等到调査之后,才能知道结果吧。」

  「是啊。」

  「这世间的事物,眞的是难以看清,又难以捉摸呢。」

  翌日是星期一,近卫步兵第四连队的士兵从上海凯旋归来。而第四连队的营区就在学校的正后方。

  我们全体学生,从学校的中门开始列队欢迎,以欢呼声迎接走入连队营门的长长队伍。

  当晚,姑丈致电予我。

  听说尾崎初夫人一见警方出现,便象是恭候已久般,一五一十地主动说出了事情经过。

  注34:昭和七(一九三二)年时,一包六十公斤装的白米价格为八圆二十钱(一圆=一百钱),一瓶牛奶七钱,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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