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怎么会湿掉。其实是刚刚在外头淋到雨,但我慌张到连仅剩的判断力都失去。
我将箕轮从高脚椅上解开,他随即趴倒在地,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知是过于害怕,还是遭捆绑而呼吸困难,口水、鼻水及泪水自他的下巴一滴滴滑落。
我静静等待他恢复冷静。独自被绑在这里,身旁还有一颗炸弹,我实在无法想像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看着他痛苦不堪的模样,我甚至不忍心跟他说话。
我想向他道歉却开不了口。
过一会儿,箕轮翻身,缓缓弯曲双腿,改蹲在地上。他往脸上一抹,呼吸平缓许多。
而后,他抬头看看站在一旁的我,又看看千叶,仿佛想确定自己还活着般僵硬地吐一口长气,才呼唤:「山野边……」
「嗯……」我应一声。
箕轮鼓起脸颊,垂头丧气道:「这下应该能申请职业伤害补助金吧?」
这可能是他人生最具代表性的一次逞强,我不禁扬起嘴角。
「我有好多话想告诉你,但不知从哪一件说起。」箕轮气喘吁吁。
「不用急,慢慢来。」我安抚道。
但箕轮摇摇头,尖着嗓子道:「不,事情相当紧急。」
「那你就快讲吧。」
箕轮的肩膀隐隐颤动,我仔细观察才发现他在笑。
「本城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千叶问。
箕轮疑惑地望着千叶。
「他叫千叶……」我想向箕轮介绍千叶,却不知从何介绍起,最后只好说:「他是炸弹处理专家。」
箕轮眯起双眼。他摇摇摆摆想站起,双腿却使不出力气,于是又蹲下。「本城打了通电话给我,问我愿不愿意采访他。」
「一定是陷阱吧?」我应道。
「没错,我也这么怀疑,最后却被他说服。」
本城一定是将我搬出来,当成说服箕轮的借口,像是「为了山野边先生着想,我想公开一些消息,刊载在箕轮先生的杂志上,不晓得方不方便?」。
「正如你的猜测。不过,我并不相信。他承诺提供独家消息给我,但我晓得已有其他杂志社在饭店里采访过他。」箕轮的口齿愈来愈清晰。「没想到,他又搬出一个我完全没预料到的话题。」
「怎样的话题?」
「山野边,我不是跟你提过,某镀金工厂发生的氰化钾遭窃的案子?」
他突然提起这件案子,我心头一震。「记得是栃木县的工厂,被偷走十瓶氰化钾?」
「是群马县,被偷走二十瓶。」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本城自称是那案子的幕后黑手。他唆使某人偷走氰化钾,再加以收购。」箕轮咬住嘴唇,皱着脸。「真是高招。我完全没想到你跟本城之间的事情,竟然会牵涉到近来引起话题的案子。听到惊人的内幕,我按耐不住,便上了钩。」
「这是他的拿手好戏。」
「咦?」
「他最擅长挑衅或诱惑他人,或找出他人渴望的东西。像这类勾心斗角的事情是他的看家本领。」
「反正,我决定与本城见一面,把话问清楚,就这么上了当。」
「你不必自责,毕竟他在这方面是天才。」我嘴上安慰箕轮,同时暗暗告诉自己:没错,那男人在控制游戏上天赋异禀。好比将棋初学者与下一辈子棋的行家,以相同条件较量,获胜的机率是微乎其微。
想当然耳,箕轮输得一败涂地。明明早有提防,仍遭本城捆绑,囚禁在这里。
「对了,山野边,你怎会找到这个地方?」
「这个嘛……」我瞥千叶一眼,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跟着问:「是啊,你怎么找来的?」
「那男人拍摄过这里的状况,对吧?」
「嗯,太可怕了。」
「本城太可怕?」千叶问。
「不,是摄影机。」
「摄影机可怕?」
「我向来觉得,面对人比面对机械轻松得多。机械没有感情,更容易让人彻底绝望。不管是『晓以大义』或『唤醒良心』,对机械都不管用。所以,摄影镜头不可能同情人类。要是有人开发出实用性的机械士兵,世界大概会完蛋。」
「你太夸张了。」我不禁苦笑。「不过,渡边老师也有类似的言论。」
「渡边一夫吗?」箕轮很清楚我是渡边老师的忠实读者。
「渡边老师认为,『对抗不宽容的人,就像对抗丛林里的猛兽。唯一的差别,仅在于人可能被说服。』」
书上接着写道:「我们不可能说服猛兽,却有一丝机会说服不宽容的人。这为我们留下些许希望之光。」
「确实,要说服摄影机或机器人,恐怕比说服猛兽困难。」
「总之,我们看完那段影片,注意到一楼糕饼店传来的歌声。」
「歌声?」
「我应该提过,有间糕饼店的店名跟我女儿的名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