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拿刀捅死他。理由我不记得,应该是心怀怨恨。有趣的是,这类冷静过头的成功者,正因不在乎他人的心情,所以不晓得『做什么事会惹恼他人』。这算是他们的缺憾。」
「总之,你完成本城的调查工作,结论是『放行』?」
「不,严格说来是『认可』,只不过为了调整人类寿命,延后二十年执行。」
「真搞不懂监察部那些家伙的想法。用这种草率的方式弥补从前的过失,肯定会把原本的规矩及架构搞得一场糊涂。」我对自身的工作并不特别感到骄傲,也不认为具有重大意义,但他们这次搞出的回馈大方送活动,还是让我有重要之物遭到玷污的屈辱感。「对了,本城现在跑去哪里?」
「我也不清楚。」
「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何时?」
「我在佐古家外安排车子,载他离开。简单地讲,就是帮助他逃走。」
那大概是佐古以「两小时后再来」为由,赶走山野边及小木沼后不久。
「没错。」香川继续道:「本城为佐古备妥餐点就走出来。」
「你把本城载到何处?」
「新宿车站。他下车后,马上走得不见人影。我想,他还是没完全信任我。」
「本城多半另有计划。」我说到这里,忽然有种想法。我们的工作,简直像是以「破坏人类的计划」为目的。只要我们一出现,某个人的生涯规画就会被迫终止。好比期待许久的庆典,因突如其来的骤雨取消。过去我只晓得雨总阴魂不散,如今才察觉原来自己跟雨这么像。
我凝神细听店内播放的音乐。一阵阵粗犷沉重的声响,宛如要在大地上敲打出裂缝。香川告诉我,这种乐器叫「次中音萨克斯风」。我对乐器种类不感兴趣,重要的是音乐节奏营造出的跃动感。此时,我忽然想到,演奏者会不会就是山野边提过的「吹萨克斯风的巨人」。
过一会儿,我发现香川身旁有份报纸,放在桌子角落。「该不会又是跟交通标志有关的新闻吧?」
「你猜对了,这是今天的早报。」香川呵呵笑。我实在不明白,到底有什么好笑。「千叶,这新闻跟你也有关。」
「跟我有关?」我实在想不出何时与交通标志扯上关联。
「昨天在东京都内,一辆车子开进立着『禁止进入』标志的小巷子。警察看见后,便上前取缔。」
「那标志也是错的?」
「你先别急,听我说完。」香川举起手,故意吊我胃口。「警察走近一瞧,发现车里的人有些古怪。」
「车里载的该不会是死人吧?」我没细想,胡乱猜了个答案。比起车里的人到底哪里古怪,我对店里的音乐更感兴趣。
「好厉害,你猜对了。」香川模仿人类拍手。「开车的人在运尸体。」
「多亏交通标志,警察才能发现?」
「没错,但那交通标志其实摆错地方。」
「哦?」
「我向情报部确认过,那标志不应该设置在那里。指定标志摆放位置的,是个叫『公安委员会』的单位,但那标志原本应该放在下一个路口。」
「受处罚的人类一定相当生气吧?」
「目前没有人类察觉这个错误。」
「啊,是吗?」
「只有我注意到这个错误,人类尚未发现。那标志可能会摆上好几年。」
多亏那个摆错位置的交通标志,警方才能发现形迹可疑的车辆。若套用人类的谚语,是不是「失败为成功之母」?抑或「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对谚语的认知,往往与人类的认知有些偏差。
「听到我接下来的话,你恐怕会更吃惊。千叶,那辆车里的人,你也见过。」
「你指的是开车的人,还是死人?」
「都是。」
「开车的人就是死人?」
「我不是那意思。」香川继续道:「总之,你前天跟他们见过面,一直相处到昨天早上。」
我听得一头雾水,思索片刻,脑袋浮现「理发厅招牌」,不禁脱口:「啊,那三个雨衣男?」
「没错。其中一个死亡,另一个开车载运尸体。」
假如穿蓝雨衣的男人真的是本城崇,负责调查的香川不可能不知情。但仔细回想,我完全没发觉香川在附近。我向香川提出质疑,得到的回答竟是「老跟在他身边实在很闷」,我顿时有些火大,她到底把工作当成什么。
「怎么会死掉一个?」我问。
「八成是起内哄,怀疑对方背叛自己。」
蓝雨衣男失去踪影,他们想必会更疑神疑鬼。
「既然如此,应当会有调查部同事负责调查那个死亡的雨衣男。」
只要是死于他杀的人类,肯定事先经过调查。但我与那几个男人相遇,被他们塞进睡袋,搬到那栋公寓,又受钻子折磨,期间我丝毫没感觉到周围有同事。
「想必是调查完了吧。」
「八成是随便敷衍,就向上呈报『认可』吧。」
「总之,那个男人……」
「白的或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