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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一脸苦涩。「这不是合不合理的问题。我刚刚提过,不奢望你的原谅。仅仅想告诉你,我是多么懦弱胆小……」
「接着,家父聊起一件往事。」虽然不确定千叶有没有在听,我仍继续倾诉。不,正因如此,我才能侃侃而谈。这种感觉有点像对着墙壁练习投球。
「或许你不记得……」父亲以这句话起头。其实,我依稀有印象。
当时我就读国小低年级。每天一入夜,天色渐暗,我就不由得心生恐惧。或许是儿童节目结束,睡意又让脑袋昏昏沉沉吧。不止是我,大部分孩童想必都会遇到相同状况。
「想到死掉后,不晓得会变成怎样,突然好害怕。」我边说边哭,眼泪流个不停。
我钻出被窝,打开纸拉门,向坐在客厅的父亲倾吐。母亲似乎是生病,睡在另一个房间,更加深我的恐惧。
父亲走过来,将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我抱起。「哦,想到死掉不晓得会怎样,突然害怕啦?嗯,是啊,那确实很可怕。」
父亲苦笑中带着惊惶,再也想不出合适的话安慰我。
我年幼的脑袋里在想什么?数年前逝世的祖母、电视新闻的事故画面,还是动作片里殉职的刑警?
听到我哭哭啼啼地问「死后会变怎样」,父亲颇为狼狈。如今回想,他一定也在自问:死后会变怎样?如何克服对死亡的恐惧?
「别担心,很久以后才会发生。」父亲勉强挤出一句。
或许是漫长的岁月扭曲记忆,我从未见过父亲那样惶恐,不禁怀疑他也在流泪。
当下,父亲领悟「这孩子总有一天也会死」这个理所当然的事实。
于是,他接纳死亡的存在,却故意视而不见。如同帕斯卡所说,遮住自己的视线,继续朝着死亡迈进。
突然间,副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中断我的回忆。
美树坐进车内,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却看不出一丝兴奋。「跟千叶先生聊得愉快吗?是不是对彼此多了些认识?」她似乎还有余力开玩笑。
「还不错。」我应道。「看样子,你有好消息?」
「不,称不上好消息。」美树皱起眉。
「有没有看到屋内的情况?」
「佐古家十分气派,庭院宽广,围墙颇高,但草木长得乱七八糟。」
「没人整理?」
「大概吧。从围墙外看不清楚,我烦恼着不知该怎么办,恰巧出现一个送货员。」
「实在佩服送货员。」我不是在调侃或讥讽,而是真心话。我每天关在冷气房面对电脑,每次看见送货员,总十分钦佩他们顶着太阳挥汗工作。
「我猜佐古会出来收货,便躲在外头偷看。」
美树接着叙述,那送货员没按电铃,光明正大地直接开门进去,放下东西就出来。
于是,美树鼓起勇气,上前向送货员攀谈。她假装刚搬到附近,想拿传阅板(注:原文为「回覽板」,日本的一种社区制度,在板内夹带各种公告事项,由社区居民互相传阅,以确保每一户居民都收到消息。)给佐古先生,却因佐古先生总是不在家,不知如何是好。她故意说得含糊,想设法从送货员口中套出一些讯息。
「对方没起疑?」
「应该没有。」
「这确实有些麻烦。」送货员听到美树的话,显得相当热心。「佐古先生年纪大,耳朵有些重听。就算我按电铃,他也不见得会出来应门。不过,他告诉我,只要将东西放在玄关就行。」
「所以,自行开门进去没关系吗?」美树问。
「只是递送传阅板,应该不要紧吧。你不妨先按电铃,再开门。不过,里头有摄影机,有些毛毛的。」送货员解释。
「摄影机?」听着美树的转述,我忍不住高声反问。
「是啊,佐古不久前整修房子,装设不少防盗摄影机。」
「那庭院里的草木怎么乱七八糟?」既然整修过房子,不是该顺便整顿一下庭院吗?
「是啊,他整修房子,却完全不管庭院。既然注重居家安全,怎么不把围墙改低一点?实在古怪。」
「恐怕是……」
「恐怕是本城的主意。」千叶也抱持相同看法。
美树敛起下巴,点点头。
「可见我收到的消息没错,本城确实在这里。」
「此外,有一点要留意。如果随便靠近,可能会被监视摄影器拍到。」美树补充道。
「的确。」
「我缩在墙边与送货员交谈,应该没被拍到,换成开门走进去,多半是躲不了。这不就是装监视摄影器的目的?那男人一定在屋里盯着影像。」
「这下怎么办?」如果那男人在屋里,我们去按门铃,肯定会被发现。到时,他可能会逃之夭夭。「千叶先生,你有什么看法?」
「怎么办啊……」千叶应声,似乎怕我不满,又补一句:「真是棘手。」
「像这种冷酷无情的人,一个就能把我们耍得团团转。」我叹口气,「佐古想必也遭到控制。」我暗想,就跟轰一样。
「剩下的二十四人不知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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