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野边的反应比想像中激烈。他睁大双眼问:「为什么要把本城塞进冰箱?」
「当然是……」我迟疑一下,继续道:「让他尝尝天寒地冻的滋味。」
山野边无奈一笑。
「能不能放点音乐来听?」
山野边起身走进另一个房间,不久后,拎着一台迷你音响回来。他递给我数张CD,询问:「想听什么?」
「对你们夫妇来说,音乐也是不可或缺的吗?」
「咦?」
「要不然,你怎么会在这里准备迷你音响?」这栋公寓只是暂时的栖身之处,不需要任何多余的家具,所以屋内十分冷清。但在生活基本用品中,竟包含音乐。
「因为……」山野边吞吞吐吐,「我们原本打算抓到那男人后,在这里执行报复计划。」
「哦?」
「被迫听刺耳的音乐,不也是一种痛苦?」
「啊,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以往,我曾多次目睹「刑求」,也就是人类对人类使用暴力的场面。最近遇上的机会较少,但我并不感到陌生。陷入亢奋状态时,人类往往会做出毁灭他人的暴力行径,而且手段五花八门。除了肉体上的折磨,我还见过妨碍睡眠或制造震耳欲聋的噪音等方法。
「这确实是方法之一。」
「千叶先生,你不惊讶?」美树问:「你不担心我们是真的想刑求那个人,而不是开玩笑?」
「这个嘛……」我含糊应答,然后耸耸肩。耸肩是非常好用的身体语言,在对方眼中能代表各种意思。此时,我忽然想到,山野边刚刚是说「原本打算」,意思是已改变心意?他们取消在这里的刑求计划?
不过,这些事一点也不重要。我兴冲冲地插上插头,随手挑一张CD放进迷你音响后,按下播放钮。音响中传出钢琴与萨克斯风的合奏,我顿时感到心旷神怡。
「你喜欢桑尼·罗林斯(注:Sonny Rollins(一九三〇~),美国五〇至七〇年代的著名爵士萨克斯风演奏家。)?」山野边问。
我怕再次做出错误反应,不敢出声附和,只暧昧地点点头。
「我也是。他有『爵士乐巨人』之称,相当名符其实。」
「大概几公尺?」
山野边噗哧一笑,似乎将我这句话当成无聊的玩笑。
「罗林斯的萨克斯风,就像巨人吹的一样气势磅礴。」
「是啊。」
「随兴、豪放,宛如在天空翱翔。」
「是啊。」
「但RCA时期(注:一九六〇年代,罗林斯有一段时期与美国的RCA唱片公司签约。)的罗林斯普遍评价不佳,大家认为他失去自由自在的特色。」
「好像是这样。」我配合着答腔。其实,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RCA时期」,八成又是某种分类吧。人类最喜欢依某种特别的定义来区隔、分割时间。
「坦白讲,我满喜欢RCA时期的罗林斯。这时期的他受到自由爵士乐风潮的刺激,尝试许多新的挑战。不过,罗林斯的乐迷总是异口同声地说:『那不是罗林斯。』」
「那他是谁?」
「唔,罗林斯。」山野边皱着眉回答。美树噗哧一笑。
我再度做出「在对方眼中能代表各种意思」的好用动作,便沉浸在萨克斯风的悠扬旋律中。原来如此,听起来确实像巨人哼的歌,豪迈又充满活力。
靠着墙壁听音乐,果然是种享受。共处一室的山野边夫妇或坐或躺,脸上各自带着倦容。看着他们萎靡不振的模样,我没有太多感触。
山野边取来搁在墙角的摄影机,在我的前方把弄。不晓得他在做什么,我没特别理会。直到CD播完,我才开口:「终于轮到摄影机登场?」
山野边打开摄影机的盖子,在液晶荧幕上查看录影片段。相隔一晚,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进行确认。不知何时,美树在他身旁坐下,同样盯着画面。
「搞不好能从影片中找到一点线索。」
「线索啊……」
我随口回应,正要换一张CD,美树却说:「从头开始播放吧。千叶先生,你也一起来看。」迫于无奈,我只好压下想听音乐的心情。
影片的开头,出现昨晚我们闯入的饭店客房。这台摄影机想必一直放在圆桌上。镜头微仰,拍到坐在正前方的本城上半身。
画面外响起记者的话声:「或许该先跟您说声『辛苦了』。」
「谢谢贵社为我准备这间客房。」本城崇答得彬彬有礼。
接着,记者说明这次专访的主旨,不时穿插「恭喜您洗刷冤屈」、「您在看守所内想必受过不少委屈」、「在看守所初次见面时,我就看出您是沉着冷静、坚毅刚强的人物」等恭维的话语。此外,还提到两次「揭发真相能让世界更美好」,约莫是他的理念或主张吧。
「请在这里好好休息,偶尔抽空接受我们的采访就行。」
本城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环顾四周。
「好不容易获释,您一定想去外头大玩一场……」记者接着道。
「别担心,我会乖乖待在这里。」本城崇的态度比记者沉着。「小泽先生也提醒过我,必须待在联络得上的地方。」
&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