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颤,「对,那个时候。」
不料,进入法院审判后,老奶奶居然翻供。
这部分暂且不提。总之,案发不久,老奶奶的证词让搜查有了突破,警方将本城崇列入嫌犯名单。小学到河边的路上有间便利商店,店内装设的监视器也拍到本城与菜摘的身影。警察拿本城的照片给山野边夫妇指认,他们立即想起这号人物。
「你们跟本城有交情?」
「称不上交情,只是住得近,多少有些往来。」山野边辽神色痛苦,「第一次遇到他大约是在两个月前。」
「不必勉强回想,我大概猜得出是怎样的情况。」
我这么说并非出于体谅,也非自认想像力丰富,而是早就掌握相关情报。
一切的开端,源于一场争执。
那天,离山野边家有些距离的大公园后方巷子里,一对年轻男女起了口角。女人想逃走,男人拉住她。女人用力挣扎,男人又拉得更紧。山野边辽原以为是情侣吵架,不愿蹚浑水,当没看到从旁绕过。然而,观察之下,两人似乎不认识。于是明知是自找麻烦,山野边辽还是忍不住问一句:「发生什么事?」男人恼羞成怒,骂道:「不关你的事。」女方连忙哀求:「救救我。」山野边辽只好随口胡谒:「抱歉,她很像我认识的人。」
「认识的人?你看错了吧。」
「不,真的很像。」
「跟哪个人很像?」
「我奶奶年轻的时候。」
「你在耍我吗?」
其实山野边辽颇为紧张,并非故意开玩笑。他的手记里写着,没自信能打赢对方,当时害怕得只想逃走。
最后,男人不甘不愿地离开。不过,他不是畏惧山野边辽,而是瞥见附近有个年轻男人准备打手机报警。
那个拿着手机的年轻男人,就是本城崇。
女人道谢后离去,留下山野边辽与本城崇。「您是山野边先生吧?我拜读过您的小说。」本城崇忽然毕恭毕敬地开口。自从上电视后,常有陌生人找山野边辽攀谈,所以他不太惊讶,也毫无戒心。
「山野边先生,看来您很有正义感。」眉清目秀的本城崇微笑道。这句话虽然不带恶意,但他的态度不像闲话家常。山野边辽随口敷衍,想尽快抽身,本城崇却自顾自讲个不停。
根据情报部提供的资料,两人的对话如下。山野边辽的手记里并未提及这段内容,应该是情报部暗中搜集而来。
「您知道杜斯妥也夫斯基的《罪与罚》吧?」本城崇没来由地冒出一句。
「嗯,我知道。」
「有部黑白电影《扒手》(Pickpocket),是改编自这本书,您听过吗?」
「不,我没听过。」
「那部电影里,男主角对警察说:『怀才不遇的优秀人类,拥有犯罪的自由。』」
「优秀的人犯罪又何妨,这也是《罪与罚》故事的起点。」
「于是,警察反问:『优不优秀,由谁来决定?』」
「我没看过那部电影。」
「男主角回答:『自己。』」
「由自己决定?可是,人往往会高估自己的能力。」
「电影里的警察也认为他的想法太荒谬。然而,男主角接着说:『只有一开始会犯这种错误,我以后会更谨慎。』」
「你想表达什么?」
「您不认为这句话很棒吗?那是我的理想。」
「理想?你是指哪一点?」
「男主角的冷酷。那位导演拍的电影,尽是荒谬无稽的悲剧。演员个个像木偶般面无表情,承受着悲惨的遭遇。山野边先生,您晓得其中的用意吗?」
「不清楚,我对那位电影导演所知不深。」
「那位导演肯定明白,世上充满无法避免的不幸,甚至可说是人生的本质。所以,电影中的人物只能默默承受一切。山野边先生,您十年前写的短篇小说《植物》里,身为画家的男主角不也是如此?」
「你怎么知道这篇小说?」
「我非常喜爱这篇小说,里头详述了铃兰的毒性。」
「嗯,铃兰的根部到花瓣都含有剧毒。」
「我对主角的处境感同身受。素描植物的日常工作结束后,从植物中萃取毒素的那段情节,看得我大呼过瘾。」
「大呼过瘾?这似乎偏离了我的本意。」
「是吗?」
「当初参考的资料还留在家里,女儿读过后,竟然对毒物产生兴趣,真是伤脑筋。」
「意思是,令媛开始接触毒物?」
「怎么可能,毒物没那么轻易弄到手。」
「药局不就能买到?」
「毒和药是两回事。」
「不,没什么不同。」本城崇一脸正经地回道,「服用太多退烧药,体温会大幅降低,造成虚脱。一般的感冒药一旦产生副作用,全身也会出现类似烫伤的症状,甚至失明。此外,山野边先生,您在《植物》中提过,某地原住民制作毒箭的材料,可当肌肉松弛剂。换句话说,毒和药是一体两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