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不了。
可是,它没有逃跑。
无论有多么害怕,它也没有在同伴的眼前将后背转向敌人。
它克服恐惧,正面迎了过来。
那究竟需要何等的勇气呢?
富雄体验过从箱子里出来、与猿神面对面时的那种恐惧,他深深地了解,与没有胜算的对手对峙、不逃跑而是正面对抗的惨痛之处。
这家伙是头卑劣、残忍而又凶暴得无可救药的猿猴,但是至少它最后能够正面对抗自己的勇气是真实的。因偶然获得的神力而骄傲,仗着分明不是自己力量,还自高自大地到处胡闹,是个轻薄而傲慢的野蛮家伙,但是唯有最后那份勇气是属于它自己的。
富雄觉得正因为彼此都是拼上了命战斗的对手,自己至少应该对它这份勇气报以敬意。
他在猿神身旁蹲了下来,抱起了它的身体,然后抬着它向前殿后方的山里走去。
城里那帮人如果知道猿神没有死,而是变回了普通猿猴,肯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他们会一心怀着之前的仇恨群起追赶它,恐怕还会以「不让它再次作恶」之类的理由抓住它,把它永远关在牢笼里。想想这家伙干过的事,估计这就是理所当然的处置方式了,考虑到城里的那些人遭到袭击受了重伤、生活的基础被连根破坏掉的心情,也不能开口阻止他们。仅仅是为了展示自己力量,这头凶暴的猿猴就要把小小的艳乃姬当做活人祭品给活生生地吃掉。就算是富雄,真心说起来也很想那么干。
可是,那是侮辱猿神勇气的行为。
一大群人围着失去了力量的猿神来折磨它,这种行为,会贬低凭一己之躯堂堂正正直面挑战的勇者。
唯有这,是他不愿做,也不愿别人去做的。
对着失去了意识的猿神,他自言自语般地述说道。
「你之所以到处闹事……,既不是因为山上没有食物,也不是因为对人类抱有什么怨恨之意。只是单纯地想让雌猿看看你帅气的模样,让她们崇拜你奉承你吧?我懂的啦。男人要战斗,根本不需要其它什么理由,只要这一条就足够了……」
他攀登到了山的中腹,将猿神轻轻安放在了人们看不到的树荫处。
为了避免那身显眼的白毛被人发现,他还用落叶盖在猿神身上,把它遮掩了起来,然后他轻轻摸了摸依然昏迷不醒的猿神的脑袋。
「……其实,我也跟你一样呀。被带到神社里的时候,要不是在那里看到了那些大胸部的可爱巫女们,我是不会接受当什么神之使者的。就算这具身体,也不是我的力量,而是神的力量。完全没什么区别嘛。我们获得了相同的力量,背负着相同的东西在战斗。要说我是神明选中的勇者,那你也可以说是勇者……」
富雄站起身来。
然后,他低头看了看猿神的脸。
「可是啊,那些雌猿身上没有高高隆起的大胸部,它们只有长长的乳头而已。所以你是无法战胜我的……」
他转过身去,留下了一个背影。
「……我背负着的东西比你重,足足重了两个胸部的分量呀。」
晚风振动着树木枝梢。
在这样的声音下,独眼的白毛猿仍然毫无知觉地昏睡着。
清澈的月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冷冷地照在它的脸上。
然后,富雄头也不回、平静地离开了那里。
看到富雄从山上下来的身影,艳乃姬不由自主地站起来跑了过去。
「干得好啊富雄!真是辛苦你了!太出色了呀!不愧是马思鲁大人的鼠人呀!」
说着,她哇哇大叫着朝富雄飞扑了过去。
「都说了别这样叫我啦,哪有这么大的老鼠嘛。」
富雄抱住了艳乃姬,苦笑着耸了耸肩。
艳乃姬轻巧的一个翻身,坐在了他宽大的肩膀上,随即问道。
「那么,那头蠢猿怎么样了?你将它埋葬了吗?」
「我没杀掉它啦,只是把它打晕了而已。为了防止被别人看见,我把它藏在山里了。」
「哦哦,这样啊这样啊,这就最好了呀。马思鲁大人的圣山里是禁止杀生的呢。而且,既然它已经变回了普通的猿猴,想必也无法再像以前那般作恶了吧。」
她已经彻底忘记了自己差点被吃掉的仇恨,只顾着开心地听着富雄的话频频点头。
然后,她颇有感慨地呢喃道。
「……初次见面的时候,说实话,吾不太放心你这样的人是否能成为一个称职的鼠人,真是白担心一场了啊。无论是在你家里对吾的招待,还是面对猿神时的勇猛战斗之英姿,你都堪称是令吾骄傲的家臣呀。你真的很努力,能平安无事实在是太好了……」
她安心地长出了一口气,同时摆脱了紧张的情绪,眼角不禁有些湿润了起来。
富雄看到她这样的态度,露出了略感意外的表情,随后像要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般嘀咕道。
「好啦,就算说是家臣,打倒了猿神之后也已经结束这身份了吧。」
听到这话,艳乃姬顿时醒悟过来。
是啊,富雄作为鼠人的使命就是打倒猿神。既然这个任务已经完成,富雄就没有理由继续当鼠人了。现在,已经到了分别之刻。
回想起来,这实在是一次短暂的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