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不起人」的究竟是哪一方才对呢?
「诺依,和我做个约定吧。」
「唔……」
诺依闻言不禁肩头一震。慧太郎依旧伫立在原地,低头望著自己。
「从此之后不准你再拿剑──我不会再这样要求你了。因为我想,剑术对你来说大概还是不可或缺的东西吧。要你这么做实在太强人所难了。但相对的是,我要你答应我,在你下次打赢我之前,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取人性命。」
「什么……!」
「这是胜利者开出的条件。身为一名剑客,至少该遵守这点底线吧。」
正觉得这条通告太过蛮横时,没想到对方二话不说转身就要离开了。诺依情急之下,即使知道自己无力起身,还是拚了命地在河畔挣扎。
等等,不要走。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这种要求未免太过离谱。
只是吞下一场败仗倒是无妨,可是这种凄惨无比的收场──失去斗志,战士怎么能以这样的理由结束战斗呢?与其这样,倒不如一死了之。
「可是,为什么……?」
手脚仍旧无法动弹。就连想要开口反击,也因为失去斗志而胆怯到说不出来。明明受到这般奇耻大辱,却一点也不想站起来。似乎打从心底觉得,即使必须做个忍气吞声的胆小鬼,也想要活下去。
这种生活方式,明明就不是自己憧憬的把生死置之度外、贯彻自我意志的「武士」所应有的处世之道。
「不、不是的……诺依才不是这样的人……!」
「不,这就是人性。这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感觉。」
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只以冷澈的声音如此相告。
──这样不是很好吗?你终于能站在起跑线上了。
──如此一来,你应该能明白正确的挥剑方法了吧?
这番话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是将诺依所拥有的剑术天赋──「心无罣碍出刀斩敌」的处世之道,彻底毁灭的一击。
「啊、啊啊啊啊!」
诺依哭得声嘶力竭,除此之外她什么也做不到。纵使身上的创伤早已痊愈,她也无法起身阻止对方离去。此生未曾有过的屈辱,让她的脑袋似乎变得不太正常。
的确,在某种意义上,自己上了一堂剑术课。
从此以后,自己再也无法像以往那样随意自在了。对方赋予的诅咒将会让身体无时无刻笼罩在恐惧的阴影下,而且今后就算战胜敌人,也不能随意斩杀了。自己将会如同那些凡人一样,受到那些无谓的迷惑与苦恼所折磨,每次出手都得绑手绑脚的。
诺依失去了自由。不再完美,不再是个剑之鬼了。
比起夺走性命,秋津慧太郎选择了更加残酷的方法让自己屈服。
自己必须如他所说,坚守剑客的最后一丝底线。虽说那充其量只是对方擅自订下的口头约定,但败者终究得听从胜者的要求才行。
「……不会…………」
遭遇人生最大挫败的诺依,望著那毅然决然离去的背影,那个自己从此刻开始必须苦苦追赶的身影,她声音颤抖地喊出心中无尽的仇恨──
「……我死也不会……原谅你……!」
日本人。萍水相逢的有缘人。出身自萨摩。示现流的剑士。不应存在的达太安。
这些资讯或头衔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说来讽刺,直到此刻诺依才开始正视他,将他视为一个对等的存在。
她高喊那个名字。那个就连憎恶也不足以形容的少年之名。
「秋津……慧太郎────────────!」
他并未回头。
想必在他眼中,败者根本不值一提,还是赶往下一个战场比较重要吧。
被弃置在原地的诺依,四肢沉在河水之中,只是以那双充满愤怒的眼眸死死盯著少年的背影。直到对方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也不肯罢休,将那名宿敌的身影深深刻入自己的心中。
等著吧,她会重新站起来,总有一天要报仇雪耻。
○
诺依被第四人击败了。
库利萨里德收到这份报告时,正在忙著执行自己的使命。
『……把详细过程说给我听。』
为了不影响专注力,他只是短短回了这么一句,于是传来虫的预兆的那个人──从上空观看了慧太郎与诺依一战的雪兰的部下,便将交战的过程与诺依的生死等等细节,一五一十地向他汇报。听完之后,库利萨里德如释重负,悄悄吐了口气。
『这样啊。那么,总之诺依那丫头没有生命危险吧?』
『是的。不过若要在本次作战中继续执行任务,恐怕……』
也是啦──库利萨里德心想。毕竟打从自己决定传授药丸流开始,那丫头就是在几乎没有经历败北的情况下成长到这一步。败给亦师亦父的自己,和在真正的胜负中败北,意义完全不同。她在精神上肯定陷入绝望了吧。
『不要紧。只要还活著就好。找个能腾出手来的家伙去带她回来。』
了解──对方如此回答。随后,虫的预兆十分乾脆地中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