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听见了某人的吼叫声。不,脑袋早已一片模糊。这时诺依脑中的时间顺序已经完全混淆了。
「──唔!呃,啊……?」
首先迎来的是一波冲击。至少在诺依的主观当中,这是第一个感觉到的现象。就在爱刀出鞘的下个瞬间,有什么东西击中了头部左侧,结果自己大概是飞出去了吧,最后在地面上翻了好几圈的样子。证据就是全身上下传来的阵阵剧痛。然而,直到某个人的面孔占满整片视野之后,脑袋才开始运转,逐渐明白了自己的遭遇。自己似乎是在塞纳河畔一路翻滚,直到半个身体陷入浅滩中才停下的样子。因为现在她能够清楚看见,河面上映照出自己陷入混乱的脸孔。
事情再离奇也要有个限度吧。
为什么自己会倒地不起?究竟是谁下的手?
难道是某处藏有伏兵,从自己的死角发动攻击吗?或是单纯运气不好,被飞船的流弹波及?难道说,是被装甲车还是什么东西撞上了?
不,全都不对。想到这里,才渐渐明白了真相。
「……躲……躲开了……?」
躲开了。没打中。自己的「水斩」并未命中来敌。
就在认定慧太郎插翅难飞的下个瞬间,他莫名地从视野中消失了。直到头部遭到痛击的前一刻,自己明明牢牢盯著对方的身影。
所以她才会摸不著头绪。完全无法理解。因为若是诺依的记忆没出错,在开战的那剎那,双方明明还隔著一大段距离才对。就算对方使用某种方法闪过「水斩」,绕到自己的身旁也好,速度也不可能快到让自己连看都没看见才对。这已经不是「速度快」就能够解释的现象了。
不可能。就算云耀是踏足两万分之一秒世界的魔剑也不可能办到这种事。这不是速度上的问题,其中必定有诈。想必是某种蒙骗感官的奇异技法吧。
「怎、怎么会……?」
对方到底做了什么?刚才那一击究竟是怎么回事?
掌握答案的人,现在就伫立在倒卧不起的自己身旁。
握著未出鞘的武器,来到自己身旁没多久。在朦胧的视野中仰望著他,才发现他的表情十分凝重,看不到胜利的喜悦。
「你还不够成熟。」
他似乎不打算痛下杀手,只是淡淡地开口说道。
「无论是精神、剑技,还是其他方面都不够成熟。」
「……!」
「至少,你还远远不及库利萨里德,或是同为〈七星〉的约瑟夫,甚至是雪兰。你只是擅于『斩杀比自己弱小的对手』,不过是个乳臭未乾的小孩罢了。」
他的话语中并未夹杂怜悯或侮蔑。正因为如此,这样的指责更为痛彻心扉。
「抱歉,我并没有对小孩子痛下杀手的打算。」
诺依奋力嘶吼。虽然因为剧烈到引起耳鸣的头痛,以及遭受当头棒喝而造成的精神创伤,让她几乎发不出声音来,但她还是发狂似的在心中不断怒吼。
不但品尝到败北的滋味,还被当成无知孩童看待,那人甚至不愿给予身为败者的自己一个痛快。打从出生以来,她从未遭受过如此屈辱。
「别……别开玩笑了……!」
诺伊不顾意识朦胧,咬紧牙关试图起身。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一个〈裸虫〉啊。虽然再生能力不怎么样,只要没有当场死亡,还是站得起来,还是能够战斗。
但是──
「那么,你想死吗?」
对方轻飘飘拋下的这句话,恐怖到让身体不听使唤。
少年俯视著自己,眼神十分沉静,但诺依心中却产生了和先前截然不同的感慨,只是茫然地仰望著对方。
死。
自己会死……?
无庸置疑。毕竟这就是战斗的本质。正如同自己能够杀死别人一样,别人自然也可以杀了自己。只是因为诺依一路赢到现在,所以还活著。说穿了不过就是这样。
是啊。自己应该早就知道了,赢的人才有资格活下去。
可是,为何身体无法动弹?试图起身而撑在地上的手臂,积蓄力道准备蹬地而起的双腿,为何全都不听使唤了呢?
秋津慧太郎刚才说出的「显而易见的事实」,让诺依从自己的失败,以及过去所经历的那些战斗之中,强烈地体认到过往的人生,其实只要走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
啊,这样啊。
直到这个瞬间为止,只不过是自己从未经历过一场真正的「生死之争」。
只是单方面夺走他人的性命,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角色反转。只是自以为是地认为那些人拿起了剑,就该做好丧命的觉悟罢了。本来就是这样,不是吗?谁想得到那些「只是会动的标靶」真的能够杀死自己呢?光是想像都觉得可笑。
「啊、啊啊……」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自己并不是没有经历过。放在过去,这反而是自己最为熟悉的情绪。
只是在暗巷中学会反抗,日复一日起身反击的过程中,不知不觉让心灵麻木不仁了。大家想必都是这样。那时候自己根本连作梦都不敢想,会有人愿意向幼小的孩子,还有那些受到迫害也被视为理所当然的〈裸虫〉伸出援手。
正因为自己成了掠夺的一方,所以很久不曾想起死亡的恐怖。
所以,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