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是赞同,只是心里还有些疑虑罢了。」
这算哪门子的赞同啊?库利萨里德傻眼地吐嘈了一句。
这时玛蒂娜突然被别的事情引走注意力,再度低头望向下方的广场。因为在风势的帮助下,她能够听见在底下待命的同胞交谈的声音。尤其是待在人群中心的那四个人。
「哎呀,人家都不知道呢,雪兰大人也喜欢跳舞呀?该不会是单脚疯狂旋转的那种舞吧?」
「才不是!等等,我根本没听说过这种舞!虽然不知道那是啥玩意儿,但绝对不会是我喜欢的类型,想必也有这样的意见喔!我喜欢的是更优美──」
「说起……舞蹈……其实……我也很擅长跳……哥萨克舞喔。」
「呜哇,总觉得米哈伊尔的哥萨克舞一定超有魄力。」
吵吵闹闹地聊起这样的话题。望著那些即将执行重大任务,却看不出一丝紧张情绪的〈七星〉精锐,玛蒂娜忍不住将心中的疑问直接说了出来:
「……他们果然也都是那样吗?对于组织的目标,没有半分质疑?」
「至少在心里都有了觉悟吧。毕竟这些人全都有著辛酸的过去呢。来到这一步,心中也不会再有迷惑了……不过,诺依那丫头算是例外。」
「要说觉悟的话,我也早就做好觉悟了。」
没错。已经不知说过多少次了,自己早已下定决心。即使是一条不合己意的道路,但只要成功的机率够高,自己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那条路。因为,若是在自己理想的轨道上待得越久,自己就会变得更加软弱。不,其实不只自己,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所以违抗预定的命运是没有用的,只有舍弃不必要的累赘,才是最有效率的做法。
这样做才正常,这才是世间的真理。
每个人所拥有的选择,终究不可能像女王所说的那么自由。就算真的有那么多选择,也几乎都是在当下的处境「无法选择的选择」罢了。玛蒂娜认为,有时选择放弃也是一种聪明的决断。
「那么,关于那些好朋友,你打算怎么处理?比方说,在离开里格瓦尔邸之前,你最后告别的那个叫法布尔的小姑娘。你心里真的没有遗憾吗?」
「……真是个奇怪的问题啊。你刚才明明说最担心的就是计画泡汤,怎么现在反而像是在鼓吹我去重视那些感情呢?」
「笨蛋,我是指『道义』这方面啊。虽然我一点也不信任你,可是你心中不是还有值得信赖的对象吗?你打算怎么面对他们?信义这玩意儿可不是说断就能断啊!」
库利萨里德不知何时躺了下来。两手枕在脑后,双腿交叉在半空中晃啊晃的,从云层的缝隙中仰望星空。
「如果你真的有背叛我们的意图,我自然会毫不留情地取你性命。然后选择放弃这次的计画,接著寻找其他咏唱者人选。虽然我不知道这么做要花上多少时间,但可以确定的是,从过去到现在所牺牲的同伴、金钱还有心力,就全都化为乌有了。老实说,这是我最不想看见的状况。话虽如此,若是叫我去阻止一个基于自己的意志选择离开的人,在『道义』上可就说不过去了。」
「………………」
原来如此,这就是他的处世原则啊。在玛蒂娜眼中,这个名叫库利萨里德的男人,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就是特立独行的作风,但是他的价值观或许更为贴近一般武士的思考方式。想起过去从「左方」那里听来的日本轶事,总觉得慧太郎反而才像是个异类。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你心里到底偏向哪一方?」
「……我……」
玛蒂娜欲言又止,下意识地用指尖抚过小礼帽的帽檐。
刚才一直没注意到,自己怎么又把这玩意儿戴在头上了?胸中不禁涌起一股强烈的悔意。本来是为了要还给亨丽埃塔,和她划清界线才会从废工厂带来这里,但现在却像是自己仍对那段情谊恋恋不舍一样。
「我早就没有……所谓的心灵归宿了。在很久以前就没了。」
玛蒂娜思绪纷乱,只能回以这样的答案。库利萨里德听了之后只是静静凝视著她,心里不知是何想法。随后,只听见他不屑地哼了一声说:
「真是的,看来我跟你完全合不来啊……」
他如此轻轻呢喃之后,便缓缓站了起来。
「算啦,不讲了。你现在也来不及反悔了。刚才我已经收到虫的预兆喽。」
玛蒂娜不禁屏住气息,因为不用明讲她也很清楚那是什么意思。可是库利萨里德却特地多说了这么一句话──他的用意已经很明白了。
「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了。该你上场了,咏唱者。」
要是再摇摆不定的话,就宰了你。
冷血无情的暗示,让玛蒂娜不由得绷紧脸庞。她死死咬住下唇,忍著胸中泛起的痛楚。
玛蒂娜.罗塞里尼已经不再喜欢唱歌了。
理由有两个。一个是因为那会令她想起过去自己在梵蒂冈设施中,做过的残虐罪行。
而另一个则是──
「……嗯,我明白。」
她再一次确认了自己心中的起始动机。努力地说服自己「现在已经不需要再犹豫了」,从纷乱的心中强行抽出一道思维。
玛蒂娜强迫自己将那道思维当作不可违逆的轨道,随即迈出第一步。
○
「我的目的?那当然是为了我国得以昌盛繁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