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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所料。毕竟自知死期已经不远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反应。
话虽如此,慧太郎还是站在阿尔诺面前。一想到待会儿要和他说的那些话,双腿就不禁开始打颤。想要强忍内心动摇,不让对方看出来,实在非常困难。
单从这一点来看,自己或许是个远比班瓦更加残酷的男人。就为了自己的良知,将已然注定的悲剧又重新挖开来检视。而若是按照死神的主张,让阿尔诺尽速赴死,也许能让他走得轻松一点吧。慧太郎心中不断涌出这种不安的想法,质疑正当与否的声音不停在脑中回荡。
但是这些其实全都只是准备将想法强加于他人的自己,心中软弱的表现罢了。
必须确认清楚。无论如何,都要确认阿尔诺本人的想法。所以──
「阿尔诺先生,你接下来想要怎么办?」
「……!」
听到这番话后,阿尔诺反应相当激烈。原本不愿面对自身变化,甚至到了屋里都不肯拿下床单的他,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也能感觉到身后的蔻依与维多克似乎相当吃惊的样子。
随即,阿尔诺透过疲惫的声音,轻声呢喃:
「你也……」
「?」
「你也和那个男人说同样的话。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决定得了?我明明已经没有『接下来』了,还能怎么办……」
「不对,还剩下一些时间。」
唔!藏在床单底下,始终垂下的头颅抬了起来。慧太郎泰然自若地往下说:
「虽然可能只是一点点的时间。」
「你、你想……」
这时阿尔诺停了一下。但很明显能感受到,他的怒气正缓缓升高。
「你想要我在这剩下一点点的时间里干什么!还能完成什么事情?根本不可能吧!不过就剩下几天而已耶!就算想让我恢复成能看的样子,也办不到啊!」
「只要是成了〈裸虫〉之后遇上的困难,我都会替你解决。不对,应该是说,我会在任何方面都按照你的意愿,尽全力帮忙……但是『能够做什么』这个问题,我没有办法回答。我想,大概只有你自己可以决定。」
这是多么过分的说话方式啊。就连自己也这么觉得。问得过于直接,又强调「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并不是一种明智的沟通方式。可是,如果改用蔻依和自己说过的,班瓦所采用的那种做法,引导阿尔诺说出「慧太郎想要的答案」,那么之后一定会演变成每个人都留下遗憾的结果。所以他想要问出阿尔诺心中真正的愿望。
「只剩……只剩下几天而已!」
「是只剩下一点点时间,或是一段珍贵无比的时间,这全都要看你怎么想。」
「反正不管怎样我都会死!我很快就会死了啊!」
「所以接下来,你想静静等待死亡,还是藉由班瓦的手死去,或是挣扎到最后一刻呢?」
「这三者有什么差别?还不是都要受折磨!」
「是的。可是,你能够自己选择,要接受什么样的折磨。」
「这种……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做出选择啊!」
阿尔诺揪住慧太郎,流著眼泪控诉。待在身后的蔻依和维多克忍不住要走上前来,但慧太郎却头也不回地伸手制止他们。
他一动也不动,直直注视著抓住自己领口的阿尔诺。
「就算这样,还是请你做出选择吧。」
「!」
「我只希望你不要……不要什么也不选,什么想法也没有,只是消极等待终结的到来。不要把你最重要的抉择,交给时间、交给死神,或是交给其他东西来做决定。只希望你能接受我这个任性的要求就好。」
每说出一个字,胸中就越是烦闷。小腹也像是被好几支铁锤砸中一样,痛苦、悲伤与无力感,几乎让自己无法呼吸。要是真的能救回阿尔诺就好了。要是碰巧发生奇迹,颠覆死亡的命运,那么自己也能跟著得救,一切圆满落幕,世界该有多么幸福呢。慧太郎心中忍不住涌起这种怠惰懦弱的戏言。
可是,如今站在比任何人都更为痛苦的阿尔诺面前,慧太郎绝对不能露出半分动摇。咬紧牙关也要继续忍耐,不让心底的感情涌出来。
没过多久,阿尔诺的手不再用力。接下来,他从喉中挤出的声音,就像多年未曾说话的老人一样,十分乾枯萎靡。
「我太太……」
「是。」
「我想跟太太……道歉。」
他说出来了。放开了抓住慧太郎领口的手,宛如忏悔般诉说著。
「只要一句话,就够了。我想见见太太,为了害她过得那么辛苦……为了仅仅一次失败就自暴自弃,还迁怒在她身上的事情……想诚心诚意地,向她道歉。」
「那就是,你的愿望吗?」
「……嗯。只是用这个模样去见她,或许会被她当成怪物鄙视吧。」
从盖在头上的布料底下,听见他放松地「呵」了一声,大概是阿尔诺轻轻笑了一下吧。
「本来,我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去见她。在她离家以后,我就深深反省过自己的行为……但是我却没办法自己从绝境中爬上来,反而听信可疑的家伙所说的话。我本来以为,要是自己学会魔法,就能靠这个力量拯救和我一样受苦的人,这样我就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