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的力道。
「该怎么说呢?就好像是找到宝藏的感觉。『啊,好棒喔!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好棒喔!』慧太郎,你知道我那时候有多么兴奋吗?」
「……所以,刚遇见我不久,你就主动帮了我许多忙,也是因为这个……?」
「嗯,大概是吧。其实我到刚才为止,都没有想明白呢。昨天,认识的人提醒我:『想要和好的话,代表那个人就是你的朋友。』之后我就一直在思考究竟是为什么。直到开始照顾受了重伤的你,我才终于想起那一天的心境。」
亨丽说得眉飞色舞,就像是被一出美妙的歌剧深深吸引的少女一样。但正因为如此,慧太郎更是厌恶自己,对自己感到火大。
──你就是这样才会老是只能跟昆虫当朋友!
一次又一次,痛彻心扉。自己在那个时候,真的说了绝对不能说出口的话。
那是将亨丽的心意、将她对于秋津慧太郎这个人怀抱的期待,全都化为乌有,最为恶劣的背叛行为。但是她现在还是愿意像这样对自己露出微笑,这不是用宽容大度就能一语带过的小事。
「对不起,亨丽。我……」
慧太郎说到一半就停住了,因为亨丽突然把他的头抱进自己怀里。脸颊感受到的柔软触感,让他的脸一下子就滚烫起来。
「没关系,你不用再道歉了。因为有错的人是我。」
「可、可是……!」
「我跟你说喔,慧太郎。你的想法总是很正直,就是因为太过正直了,所以才会让人不时觉得有些不快。但是呢,那是因为我还有周围的人有问题,才会这样。完全不是你的错。」
慧太郎很难乖乖接受这番话,他已经开始对自己产生怀疑。
「……就算没有错,可是我也无力改变现实。」
「是啊,只是现在还不行。不过,如果因为无能为力,就不愿意出面纠正错误,那么这个世界就会充满扭曲了。就会像我『不需要人类的朋友』那样,把不喜欢的问题都撇得一乾二净。不管遇上什么问题,都随意撇清、拒绝,或是用高高在上的态度冷笑以对──世界就会像这样,变成真正的荒地了。」
亨丽的声音显得温润而沉稳,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她散发如此成熟的气质。
慧太郎不知不觉闭上眼睛,双手环抱她纤细的身躯。本来自己应该是没办法像这样,轻松自然地与异性接触,但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却自然而然发生了。
「我喜欢〈虫〉,而且还是个魔女。所以无法原谅那个光凭自由心证就将许多人打上异端烙印,仅凭个人好恶就将〈裸虫〉全都踢落悬崖的枢机主教。但是,就算无法原谅他,有些事情还是不能去做的,对吧?你昨天拚了命想要阻止说了要袖手旁观这种蠢话的我。我觉得你可以因此而自豪喔,慧太郎。」
说到这里,她变得有些害羞,像是说笑般又恢复到平时的语气说:
「首先啊,〈裸虫〉姑且不论,我可是非常讨厌〈烈日幻雾〉呢。因为那些人是把〈虫〉当作武器来利用的混蛋。」
「……嗯。在蝗虫袭击飞船的时候,难得看到你生气到那种程度。」
那时她心情肯定很复杂吧。经历孤独的童年,整日以昆虫为友的她,对于因为〈虫〉产生变异而被逼上绝路的〈裸虫〉,以及利用那些〈虫〉对社会露出獠牙的〈烈日幻雾〉,她心中的感情一定远比自己所想像的更为复杂。
「这个世界会需要笨蛋吗?对错误的事情,会高喊『这是错的!』的笨蛋。」
可以感觉到她点了点头,没有一丝犹豫。彷佛在说,这不是废话吗?
亨丽放开慧太郎的头。虽然一瞬间对于远去的温暖感到不舍,他还是跟著放开了双手。心脏跳得飞快,总觉得不太敢直视她的脸。
「但是,我还是不愿意做一个单纯的笨蛋。如果要否定别人的做法,就一定要告诉对方更好的做法才行。不然就没有意义了。」
「真的很认真耶,不过这才像你。那接下来就要去寻找这个答案喽。」
不过,做起来肯定没有讲的那么简单,毕竟是要解决「不尽人意之事」的方法。人们有多喜欢把「捉摸不定的未来」挂在嘴边,要实现就有多困难。
但是此刻的慧太郎,对于那个「总有一天」燃起了强烈的信心。
「路途会很漫长喔。唉,反正都上了贼船,我也陪你一起找吧。」
「啊~……那个,虽然很感谢你的好意,但这听起来就像是绕个圈子在讲『反正你暂时也回不了日本』一样吧?」
「因为啊,你不是又被我救了一次吗?所以你的人生已经有一半归我喽!就算你洗清冤屈,在还没有还清人情之前,我绝对不会放你回去的。」
这不就是螳螂吗?自己最后还是走上雄螳螂的末路啊。
慧太郎忍不住苦笑起来,然后把手贴在胸口。里面虽然还有一大堆的迷惘,但却不可思议地觉得轻松了许多。迷惘和觉悟,或许并不是不能共存呢。直到现在,他才察觉这个道理。
慧太郎再度将目光放在眼前那一大片荒地,亨丽口中的「乐园」。
这个世界或许就是一片充满难题、赤裸而荒芜不堪的土地。但即使同为荒地,他还是比较喜欢她那能让许多昆虫和平共处的「Harmas」。就算不尽人意,还是得努力找出彼此愿意妥协的平衡点,成为大家能携手前进的世界。
「──亨丽。」
「怎么啦,慧太郎?」
他轻吐一口气。自己已不必为了接续话语鼓足勇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