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哀号。爆炸声。
怒吼此起彼落,接著是一阵剧烈摇晃。
巨大的篝火,将夜空烤得一片焦黑。
在大西洋昏暗的海面上,孤伶伶如一座浮岛的蒸汽船,现已化为凄厉哀鸣的热潮。秋津慧太郎处于这个地狱之中,在船甲板上目睹一名男子迎向死期。
──快逃!不能让那个落在他们手上!
他这么说。完全不顾自己受了致命伤的身体,似乎被某种使命感所驱使。
──现在只有你能够托付了!所以拜托你,带著那个快逃……!
被对方强行握紧在掌中的物品,因为大量的血液和脂肪变得黏稠滑腻。
没多久他便断气了。在弥留之际,还是不断重复说著「拜托你了」。慧太郎之所以愿意承担对方的遗志,想必也是为了遵循自己心中的武士道吧。
但随后出现在甲板上的一众黑衣男子,将一切都化为乌有。
──小子,那家伙给了你什么东西?
寂静的恫吓。寂静的杀气。不知不觉整艘船已归于寂静。
所以他明白了。即使不愿意,还是领悟了他不愿理解的现实。这艘船已然化为死者的住所,成为一艘幽灵船。
──是你们……干的好事……?把所有的乘客都──!还有他!全都是你们!
──先问问题的是我们。我再问你一次,那家伙有没有交给你什么东西?
对于这个问题,他心里也没有明确的答案。但是,他大概只会选择拒绝回答吧。于是顺理成章地,他只能与这群黑衣男子杠上了。
刀兵相向。火花。嘲笑。怒吼。光影交错。挥刀、挥刀、挥刀。
最后则是数发枪声。
胸口、腹部和左眼,传来阵阵剧痛。
──混帐东西!谁叫你们开枪啊!
刚才主要负责发话,看似首领的男子,不停痛骂未经许可就开枪的部下。慧太郎按著左眼,身子摇摇晃晃,不小心撞上背后的甲板护栏。
啊!心里惊叫一声,但已经太迟了。
探出船外的身体失去平衡,在重力的招唤下,顿时天地倒转。
右掌中的黄褐色眼珠,发出滚烫高温,沉重的脉动简直令人疼痛。
感觉到某种充满贪欲的视线,注视著自己崩坏的左眼。
接著,只记得自己倒栽葱一直往下落。
○
自己并未落到夜晚冰冷的海水中,而是温暖的床铺上。
「????」
脑中一片混乱,不由自主眨了好几次眼睛。这里是哪里?自己又是谁?不,自己是谁这问题倒是知道,当然是秋津慧太郎。问题是现在位于何处。
缓缓坐起身子,四处瞧瞧。
应该是某个地方的一间房间。大概是在异国的便宜旅馆之类的地方吧。房间并不宽广,也没有多少生活用品,只有清扫整洁做得还算不错。日常生活的气息很稀薄,这就是没有特定住户的证据。看了一下旁边,同样放著一张床,和自己睡的一样。
「嗯嗯?」
双手环胸轻轻呻吟,呆呆地歪著头。感觉有些无法把握现况,如果记忆没有错,自己应该是从开往法国的船上,失足落海了才对。
尝试站起身子才发现到许多问题。首先,脖子和肩膀等处莫名地松软无力,看来自己应该睡了相当久。其次,身上的衣服不知为何变成一件浴袍,因为除了浴袍就没有穿其他衣物,让人相当难以接受。但幸好爱刀就倚在旁边的墙上,拔出来查看一下,确定刀身完好无缺,至少能松一口气。
「……看来是有人帮忙保养过了。」
否则,无垢娘矩安早就变得锈痕累累了。不过在异国土地上,还有人能够维护日本刀,实在是出乎意料。
而最后,则是这个房间唯一的窗户。打开窗户探头看看。
这边可能离海不远,能闻到微微的潮水味。不过实际上映入眼帘的,却是看起来有点脏、只能算是条小巷的小通路,以及耸立在对面的建筑外墙,此外就只有来来往往的路人而已。不经意抬头望向天空,才发现太阳已经高高挂在天顶了。
慧太郎关上窗户,回到刚才睡过的床边坐了下来。
然后呢?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这么想。
老实说,慧太郎起床时总是很难清醒,可说是惨烈到令人难以置信。在故乡晨练时也一样,几乎每天都要暗中和睡魔来一场死斗。爬不起床姑且不论,这种起床后的低血压症,连自己也觉得有点离谱。
「我在落海之后,直到来这里的中间,总觉得好像发生过什么……」
而且似乎到了拚上性命的程度。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他百思不解时,突然从房间外头传来声音:
「受不了耶,真让人火大,那个顽固的老头!嘴上讲著因为你是小女生什么什么的,一边还瞄著我的腿!」
可以听见某人讲话的声音,是法语。接著是一阵越来越近的急促脚步声。
「这么小颗的草莓,一袋居然要十五生丁!赚黑心钱也有个限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