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sp; 雾一般的白色烟霭流入派对会场。
泉水子感觉得到不停狂吠的大群犬只冲进外侧大厅。它们一边跳跃,一边动作一致地疾奔而来。烟霭中心浮现出黑色身影。最前头的马匹抬起极具重量的马蹄撞向地板,鼻子用力呼气,笔直前进。马具的金属零件匡啷作响,黑马的壮硕身躯气势惊人,而骑在马上的猎人们比马儿还要虚无。它们戴着有帽檐的帽子、披着斗篷,靴子和手套显得扁塌无物。底下大概是木乃伊,或是已经风化裸露的骸骨。
白色烟霭往四周弥漫,难以看清派对上的人们。但是,谁也没有惊声尖叫。大家和黑暗猎人没有关系,黑暗猎人的目标也不是他们。它们会特意出来狩猎,而且想加为亡灵同伴的对象,只有泉水子一人。
(是我的问题……)
布偶装里的黑暗,延伸出如此可怕的事物。泉水子终于明白这一点的时候,身旁的克劳斯不知为何发出惨叫。
「呜哇啊!有狗!铃原同学,拜托不要出现狗啊!」
「克劳斯,你看得见吗?」
「我最怕猎犬了,以前曾被晈过。」
泉水子没有余力看向克劳斯,但听见他真的感到害怕的声音,可以肯定他看得见黑犬。泉水子再度摸不着头绪,困惑地吸一口气。
「这是怎么回事……」
「铃原。」
身边传来深行的声音。泉水子完全没注意到深行来到自己附近。她用力以手压住,转过驯鹿头部后,发现身穿山伏装束的深行正斜斜地举高锡杖,威吓地对准大厅人口。
「深行也看得见吗?」
「废话,不然和宫是为了什么存在。」
深行似乎自以为说得平心静气,但声音有些变尖。骑在黑马上的亡者和大批黑犬正冲进派对大厅。除了犬只震耳欲聋的吠叫声和马蹄声响外,教人发毛的无声惨叫接二连三响起,不是窜向耳朵,仿佛直接钻进肌肤。刺耳的金属声也响个不停,呛人的死亡气息在鼻腔深处缭绕。
为了不输给众多杂音,深行将脸庞凑向驯鹿面罩大吼:
「我们要赶走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别再想了,让高柳站到前面去吧!」
泉水子屏住气息。因为她已经无法判别这是现实中深行说的话,还是只是在作梦。她混沌不清地以虚弱的嗓音回答:
「已经赶不走了,因为这里是我的内心世界,再继续躲藏也没意义……」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但快点回想起来!你是因为解开护身,才遭到侵蚀吧!」
深行抓住驯鹿布偶装的肩膀,摇晃泉水子想让她清醒。
「你振作一点!大家都很努力在隐藏你的存在喔!」
虽然是种仿佛隔着厚重毛皮围巾的模糊感觉,但深行掌心的触感确实传向泉水子。尽管太慢察觉,但她已发现这里并非是自己一个人的黑暗。
(……啊,对了,必须重新布下结界……)
泉水子忽然间明白现实世界为何变成一团混乱。因为她并没有真正了解,施下广大到足以包覆校园的护身法究竟是什么意思。
(原来冬至是最暗的日子是这么一回事……)
她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双眼张开了,光芒照射进来。
泉水子的力量在黑暗的季节,也会受到黑暗的影响。她必须明白这一点。如同夏冬循环、日夜交替,这个世界光明与黑暗的比例总是无时无刻在慢慢变化。在这样精细的循环中,要保持一定的状态,并非是固定座标,而是反复重新调整。
(我无法驱除自己心里的黑暗。但是,只要明白我心里有着通往黑暗的破绽,就能改变自己面对事物的态度,也能不被黑暗吞噬……)
深行没有察觉到泉水子的发现,继续说着无关的事情。
「我也和宗田一样,并不乐见你拥立高柳!我只是认同这么做很适材适用。虽然对宗田他们很不好意思,但这个场面不能交给真澄解决。要是让他吞噬掉那么巨大的灵,他会变强到无法应付的地步。」
深行实在太像他本人,因此泉水子确认这并非梦境,终于能开口回答:
「嗯,我知道了。」
于是,深行转向其他方向喊道:
「准备OK!高柳,可以动手了!」
高柳一条也亲眼目睹荒野狩猎的降临,似乎为这始料未及的规模张口结舌。他犹豫着是否要施放术式时,在深行的催促下,自暴自弃似地咏唱:
「恶鬼退散,急急如律令!」
高柳呼气吹起的人形符纸,与黑暗猎人的体型和数量相比,看来就像是渺小的单薄纸张,几乎要被狩猎集团闯入时的气压反刮回来,轻飘飘地飞往上方。
但是,看似毫无用武之地的符咒往上飞起后,接二连三地变幻形体。符咒释放出呈放射状的强烈金光,变成好几颗耀眼的圆球。一秒之后,圆球生出了鸟类的翅膀,开始在白色烟霭中拖着闪耀的尾巴来回飞翔。
由于太过耀眼,看不清楚形状,但V字形的翅膀很像小型猛禽。它们一边划空滑翔,一边分裂呈倍数增殖,转眼间便充斥整个大厅。于是,黑色狩猎集团很显然无法再往前进。压迫耳膜的声响变小,猎犬们的跳跃也很快静了下来。
紧接着,黑马与猎人们的身影宛如融化般慢慢褪色,从漆黑变成混浊的灰色,再变成更淡的烟灰色。被光鸟们啄击后,黑犬、马匹与亡者们纷纷消失无踪。
圣诞派对继续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