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最初的使者 第一章 泉水子


  玉仓神社的宫司(注2:神社的最高神官。),铃原竹臣是紫子的父亲。泉水子会寄养在神社,紫子的职业正是主要原因,有时甚至一年才见得到母亲一面。

  泉水子对母亲不在身边早就习以为常,也坦然接受了两人无法见面。在女儿眼里看来,母亲的确不是宜室宜家的女性,所以泉水子反而与父亲大成比较亲近。

  父亲大成的职业是电脑程式设计师,能陪在她身边的时间虽然也不多,但由于与父亲比较了解彼此,偶尔不在家,她也不觉得难以忍受。但是父亲两年前被一间大型企业挖角,前往了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矽谷,现在仍在国外工作。

  即便想偏袒,但大成的个性确实有些少根筋,就连在公共场合也喜欢穿和服,还穿着和服外褂去机场,常常被误认为单口相声演员。据说他连在加州的公司也做这副打扮。但是,只要一碰到电脑,大成的工作能力就会变得无懈可击。

  (爸爸妈妈一定都远比一般人优秀吧……)

  如此大放异彩的双亲却生下了她这样一个不成材的女儿,说来还真是不可思议。连在山里的偏僻中学当中,泉水子的学科成绩也是普普通通,体育更是惨不忍睹。

  她也早就知道原因何在——因为自己极度内向怕生。

  「玉仓神社座落在深山里吧。就连对这附近的居民而言,也是一个非常封闭的地方。」

  泉水子边深思边近乎自言自语地对野野村说。

  「要是外公的神社建在热闹一点的地方,妈妈也比较方便回来啊。」

  野野村的沉默寡言令泉水子大胆起来,忍不住脱口而出。因此当过了一会儿野野村回话时,她不禁吓了好大一跳。

  「玉仓山是个好地方,自古以来就是灵山之一,也被指定为世界遗产。这世上也有一些事物是必须在深山当中才能获得。」

  (……世界遗产吗……)

  野野村带着自豪所说的话都是事实。

  但是,也因为被列为必须保护的世界遗产,今后更不可能有巴士会在玉仓山中行驶吧——泉水子默默地如此心想。

  车子往前奔驰,窗外可见并排得井然有序的扁柏人工造林和矗立着椎栗树与橡树的山坡往前延伸。浓厚茂密的绿叶贪婪地汲取着阳光与水分,密密麻麻地遮覆了山棱线。

  渡过桥进入玉仓山后,随着开始爬上弯道极多的山路,视野不时会豁然开朗,可以眺望到远方色彩浓淡不一又前后相叠的群山。这正是环绕着白色雾霭,山脊连绵不绝的纪伊山地。

  在泉水子眼中,这些是再寻常不过的光景,但今天她稍加留意后,不得不意识到,在山地众多的纪伊半岛中,玉仓山更是地处深山间的中心地带。

  名列世界遗产的熊野古道就绕行穿梭在纪伊半岛的海岸线与山峦之间。与玉仓神社衔接的,则是正中央的大峰奥骚道。这条古道地处高山,南北向贯穿了吉野直至熊野,是修验道(注3:将日本自古以来的山岳信仰与佛教密教、道教结合的宗教信仰。)的圣地。直至今日,仍有信仰虔诚的信徒会走完整条奥骚道以展开入峰修行。

  玉仓神社就建在玉仓山山顶下的不远处,神社院落内建有泉水子的住家和修行者的宿舍。自山脚下的村落举目仰望,确实会觉得此处是与世隔绝的山巅。神社的海拔甚至高达一千公尺,越往高处,气温也越是在转眼间下降。

  一到四月下旬,即便学校附近的花花草草都转变成了初夏的色调,泉水子住家周遭的树木仍是新绿色彩。由于大自然的一切事物都属于神,所以玉仓山上没有半点人造树林,也无人会动手修剪整理树木,各种落叶树上的嫩叶都带着缤纷的色泽,闪闪发亮。

  泉水子在建于高地上的停车场下车,风中的凉意立即渗入她的肌肤。每天往返于山脚下和山顶的泉水子总会注意到风里有着天空和霞霭的气味。对泉水子而言,这阵风就像在对她说「欢迎回来」一样。

  (为什么呢……只要回到山上,我就不觉得这里讨厌。明明待在学校的时候,都会埋怨是家里的关系害得大家疏远我……)

  泉水子如此心想,走在杉树林间的小径上,感觉山上所有一切看来都很不一样。

  站在山里往四周望去时,这里并不是一个寂寥荒芜的地方。冬季期间虽会封山,但接下来进入春季后,就有不少修行者来来往往,前往神社参拜,在此借宿。纵使位在深山之中,这里的人潮却也络绎不绝。

  由于泉水子的住家是改建自一栋修行者宿舍,因此才会位在神社院落内。外观上,房屋的构造古色古香得仿佛能列为江户时期的文化遗产,但其实大成已将内部大幅翻修,改建成使用隔热建料的最新型房屋。竹臣甚至还咕哝抱怨说:「这也太过舒适了。」

  费了一番心思在山上建好一栋舒适的住家后,大成却去了美国。不过,自泉水子四岁起就照料她生活起居的佐和至今仍和他们住在一起。泉水子一拉开玄关拉门,喊道:「我回来了。」末森佐和就带着一贯的笑容自厨房走出来迎接她。

  「你回来啦。我正好做了芝麻布丁喔。我马上拿出来让你当点心,顺便试试看味道。」

  佐和是在玉仓神社工作的唯一一名女性,除了担任管家之外,主要负责修行者投宿时的伙食。比起工作,佐和更喜欢下厨。

  待在厨房里煎煮炒炸是佐和最幸福的时光。同时佐和也有着与厨师非常相称的圆润脸颊与丰腴体态。

  「这次的芝麻布丁和上次不一样喔。我在网路上找到了十分别出心裁的食谱。」

  佐和一年当中只下山几天,长年来都住在诸事不便的山上,却从未听她开口抱怨。也许是因为一起生活的佐和从未发过牢骚,所以泉水子也不曾想过住在神社是件需要忍耐的事。

  坐在桌前喝着茶,相互发表完对新口味布丁的感想后,泉水子问佐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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