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医雄约莫是想引起注意。
入口附近,我背后的墙边站着酸人,紧张地悄悄拿着小袋子。那是医医雄交给他,装有黑金虫毒药的袋子。水缸就在他旁边。
为了方便酸人下手,医医雄故意做出招摇的举动。
所以,他才会大步走到隔壁房间,引起士兵们的注意。
枪很快就登场。独眼兵长举起短筒枪对准医医雄,喊道:「乖乖站着不准动。」几名脸上涂颜色的士兵跟着举起枪。
好,趁现在——我心想。
酸人啊!我甚至想大叫。酸人啊,立刻走到旁边,把握在右手的粉撒进水缸!
好,进展如何?
酸人并未行动。
他以为自己是长在那里的植物吗?一动也不动。
我忆起稍早之前,众人在顽爷家呼唤酸人的名字,轮流与他握手的场面。交给你了,我们相信你,一定要成功下毒……在场所有人都鼓励酸人,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目送他离开。
那究竟算什么?
酸人只想自保,不一定会站在同胞这边。连我都觉得,若受众人深深信赖,不可能会背叛。自信比人类更客观审视人类的我,实在太嫩。
酸人举起右手,扯开嗓门报告:「医医雄准备下毒!」
居然选在这种节骨眼背叛——我佩服不已,打了个哈欠。
冠人家——当然冠人已死,不该叫冠人家,总之屋里一片寂静。
铁国的士兵全注视着站在近处的酸人。至于医医雄,他浑身紧绷,一动也不动。
「怎么回事!」独眼兵长的嗓音低沉,电流般震动我的尾巴。
那是一种分不出愤怒或惊讶的激动,仿佛透露出他过去的暴力行为。
「喏,你们瞧。」酸人举起袋子。「这里装着磨碎黑金虫制成的粉。」
所有人都转头看酸人,独眼兵长走过来。他的步伐很大,每一步都强而有力。「黑金虫?」
「只要磨碎,就能做出毒粉。城墙的刺涂的也是这种毒。」
「哦,那个啊。」
铁国似乎也晓得黑金虫的毒。
「这是他准备的?」
「不只是他,是众人讨论决定的。他们打算把毒药掺进那个水缸。」酸人左手指着水缸,毫无尊严可言,完全是谄媚的态度。
独眼兵长顿时胀红脸,没遮住的眼睛瞪得快充血。他的嘴唇颤抖,呼吸也有些急促。
不妙。当然,不妙的不是我,而是医医雄。医医雄恐怕会遭愤怒的兵长凌虐。
「酸人,你在干嘛?」医医雄一字一句地质问,语气粗暴得难以想像。他的双臂受制于士兵,但张开的嘴里伸出舌头,那股魄力几乎要卷住酸人。
「酸人,你是什么意思!」我第一次看到医医雄大吼。
酸人不见一丝愧疚。
「你要怎么跟大家解释?」医医雄的神情变得凶狠,口沬横飞。他的脸一向如石头般坚硬,不显露任何变化,此刻却潮红歪曲。「等你回去,小心被打死。」
「医医雄,我才不会解释。你以为会是谁告诉他们这里发生的事?医医雄,你吗?不是吧?去报告的是我。」酸人恢复冷静,一脸理直气壮。「倒是你,你认为能平安回家吗?」
医医雄顿时沉默。
「放心吧,医医雄,我会转告你的家人,说你英勇奋战过。」酸人继续道。
「差劲透顶。」医医雄语带不屑,总算恢复原本那种压抑感情的冷静。「你真是个差劲透顶的人渣,连那里的猫都比你高尚太多。」
是指我吗?
废话,这还用比!
我好想高声主张,可是没吭声。反正说了也没人懂。
酸人听到医医雄的斥责,板起脸。「居然拿我跟猫比,真不愉快。」
「那是我要讲的话。」我反驳。
「医医雄,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告诉你的家人,你是多么窝囊地向铁国的士兵摇尾乞怜。」酸人双眼闪闪发光。
我的尾巴一个旋转,向后看似地伸出去。什么事?人类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转头一看,另外两个士兵走进来。中间夹着弦。
「弦,怎么了?」医医雄的神色一沉。他怎么也没料到这种情况吧。
「我、我好像也被叫来。」
「谁叫你来的?」医医雄凝望独眼兵长后,瞥向酸人。「我什么都还没说啊。」
「你就是弦吗?」独眼兵长问。「号豪也报出你的名字。」
两名士兵拉扯弦的胳臂。大概是觉得痛,弦轻声呻吟。他可能是脚下一绊,突然向前扑倒,变成四肢跪地的姿势。由于视线高度与我接近,我忍不住关切:「弦,真糟糕,你还好吗?」弦的脸就在旁边,我无法不出声。
弦虚弱一笑。危机当前,猫却悠哉地待在这里,他或许感到滑稽吧。「你总是在我附近呢。」他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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