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六章

应该累积不少疲劳,不晓得是不是干燥龟裂,涂在脸上的颜色似乎随时都会剥落。

  人类又吵闹起来,声浪震动着我的毛。窸窸窣窣,真的要决斗吗?吱吱喳喳,号豪怎么啦?唧唧咕咕,视决斗的结果,我们可能得救吗?窸窸窣窣,不管怎样,结果都会很惨吧,医医雄在哪里?他还没回来吗?吱吱喳喳,到底该怎么办?

  独眼兵长扯开嗓门。

  在场的人类同时沉默。

  现在开始决斗。这个国家的代表与铁国士兵的代表将在台上面对面,轮流对彼此开枪——独眼兵长说明。

  枪上有个叫板机的部分,只要扣下,就会射出子弹。双方轮流扣一次板机,其中一方手按在地面,另一方即获胜——独眼兵长继续道。

  「倒下去就输了。反过来想,即使被击中,只要能撑住不倒下,就不算输。」独眼兵长的语气像在开玩笑。「简而言之,即使脑袋被轰掉,站着就不算输。」

  「哪有人死掉还能站?」加洛质疑。

  「没有吧,那只是玩笑话。」库洛洛说明,但现场没有一个人笑。

  「有问题吗?」独眼兵长的话声响彻四周。

  一开始没人出声。明明应该埋怨「不要擅自搞什么决斗」,却没任何人抗议。

  「为何大家要听从独眼兵长的话?」加洛困惑地问。「他们应该要生气,叫他别擅自决定。」

  「是脑袋混乱了吗?」

  「这也是原因之一。不过,比起脑袋混乱,他们更期待在决斗中得胜,换取获救的机会。」

  「人类实在太乐观。」我有感而发。

  「以为很乐观,却又悲观得要命。难道不能中间一点?」加洛叹道。

  「为什么是弦!」某处传来丸壶的叫声。「为什么决斗的人是弦!」

  我望向库洛洛,「是弦吗?」

  「没错,是独眼兵长决定的。这场决斗,是弦与酸人对决。」

  「咦,铁国的代表是酸人?」加洛吓一跳。「那家伙真的变成铁国的人?」

  「独眼兵长很狡猾,很聪明。」库洛洛解释。「站在铁国的立场,这比派他们的同伴出场决斗保险。」

  我不禁暗忖,或许独眼兵长想观赏同一国的人类彼此厮杀的余兴节目。想看别国的同胞互相残杀,借此取乐。

  「没人会想让自己的同胞涉险吧。」库洛洛说。

  「就是啊,讨厌的事最好交给外人。」加洛点点头。

  库洛洛和加洛的对话莫名触动我的心,就像留下一道爪痕。讨厌的事交给外人去做确实比较好,这么一想,我脑中的臆测逐渐成形,似乎将带来重要的启示,然而征兆一下就消失。

  接在丸壶之后,周围的人也发出抗议,不同意弦当他们的代表。

  「我来当代表!」丸壶叫道,但独眼兵长不知是没听见,还是假装没听见,毫不理会。

  我忍不住环顾人群,寻找弦的家人。不知弦的妻儿现在是什么心情?

  「由他当代表哪里有问题吗?」独眼兵长明确地回应。「这个年轻人不是很适合担任你们国家的代表吗?」

  加洛看着我纳闷道:「弦适合当代表?我倒不觉得。弦是个好家伙,但他一点都不强。」

  「以不堪一击的意义来说,或许很适合。」我回答。独眼兵长可能是在讽刺这个于战争中落败,只能任人割宰的国家。

  我歪着头张望。云拉成薄薄一条带子,但天空洁净平稳。

  「好小哪。」我说。

  「小?什么东西小?」

  「我们呀。瞧,不管人类是不是要决斗、是不是要开战,对天空都没半点影响。」

  「那当然。」

  我仰望一会儿,天空仿佛悠哉地呼吸,呵开云朵。看着看着,我的身体似乎也染上那种蓝白色。

  人群一阵紧张,我立刻察觉。气氛紧绷,仿佛有只巨大的手握住整座广场。

  弦走上高台。

  酸人也在那里。

  两人拉开距离站着,各持短枪。他们战战兢兢地地紧握陌生的武器。此刻,这座城的人类命运可说全托付在弦的身上,但他的模样实在是太靠不住。

  没人对弦说话。交给你、拜托了、加油——没冒出半句,每个人都屏气凝神。

  然而,群众里有人提到「透明士兵」。「透明士兵呢?」「透明士兵何时才会出现?」「透明士兵不来救弦吗?」

  加洛凑近,低问:「喂喂喂,怎么大伙都在讲透明士兵的事?」

  「城里的人类都在讨论透明士兵到来的传闻吧。」

  我望向台上的酸人。他似乎很不愉快,也像是不安。嘴角微扬,看不出是在笑,还是满心苦涩。

  「库洛洛,这果然只是一场游戏。」我不禁加重语气。「即使弦得胜,敌人也不可能说『甘拜下风,那我们走了,再见』,拍拍屁股离去。」

  「唉,是啊。这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游戏吧。」

  我忽然浮现一个念头,提议「趁现在去找号豪他们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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