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也很少爬。不过,看中日照充足的优点,白天我常来。夜间造访倒是睽违许久。
老鼠穿过树木之间。
愚笨的不是老鼠,而是我。
老鼠穿过两棵邻近的树木之间时,我听到怪声,一股风从头顶压下。咦?我紧急煞车,抬头仰望。夜空若是一大块布,就像剪掉一小片,罩到我身上。有个网状物落下。
察觉危险时已太迟。
藤蔓编织的陷阱盖在我身上。没什么重量,也不疼痛,但我动弹不得。脚虽然能动,但被密密麻麻的藤蔓缠住,跨不出步伐。
原来是网子。为了防止牛羊移动,我看过人类利用木头组成栅栏,或以撕得细细的布制作网子。而这是藤蔓编织的网子,虽然不大,却紧紧包覆我。
这不是天然形成的。
谁做的?人类吗?还没想到这里,我已知道答案。
「是我们做的。」
我维持背着藤蔓网的姿势转头。他们站在前方。是老鼠,而且是一大群。
发现老鼠,我的体内又燃起欲望之火。蠢蠢欲动的期待和唐突的饥饿感,让我心痒难耐。不过,脑袋立刻教训身体:「现下不是抓老鼠的时候,你被困在网子里啦!」
显然这是前所未有的状况。
约十来只老鼠,排成两排,但后面太暗,看不清楚。
「这是我们设的圈套。用好几条藤蔓编成,再从树上撒下。」
说话的确实是老鼠。是第一排正中央的老鼠,他的外表比其他老鼠要白上一些。原以为是体毛,其实是沾满白沙。
预先备妥网子,代表这并非偶然。想必是要限制我的行动,才从树上抛下吧。
三只老鼠逃到这里,应该也是安排好的。那么,他们肯定是故意在毛上沾白沙。为了在夜晚显得较醒目,为了方便我追踪,才在身上洒满白沙。
更重要的是,我对老鼠说话的事困惑极了。我从没想过老鼠会不会说话,就像我从没想过石头会不会帮自己搔痒。
头上传来振翅声,我趴着歪头望去,只见黑金虫飞近。这个季节他们应该还在地底下休眠,现在却四处飞舞。我不禁怀疑,眼前的状况是否并非现实?但我很快想到,大概老鼠制作陷阱时,拔出周围的植物,不小心挖开黑金虫的巢穴
虽然无法清楚地确认,但从振翅声听来,飞虫不只一只。从休眠中惊醒,虫子慌得六神无主。
尽管知道碰到黑金虫也不会中毒,依然会害怕。我压低身体,尽可能远离虫群。
「非常抱歉,」老鼠开口,「但我们别无选择。我们和你体格相差太大,万一遭到袭击,很难坐下好好协商。」
这家伙侃侃而谈耶!我惊奇不已。「协商?谁跟谁?协商什么?」
「我们和你们,老鼠和猫。」
「老鼠找猫协商?这暂且不管,能帮我拿开网子吗?」我咬住身上的网子。
「我们有事商量。」老鼠再度开口。那显然是从嘴巴发出的声音,比起话声,更像体毛的振动声。尽管在交谈,感觉却不同于一般的交谈,也不同于平常听见的人类话语。
「到底是什么事?」
「请不要再袭击我们。」老鼠回答,我的胡子遭电击般颤抖。
起先,我听不懂老鼠的要求。袭击?什么袭击?
「我们不会妨碍你们,也不会与你们作对。然而,只要在广场或屋里碰上,就会遭到你们全力追捕。」
「啊……唔,没错。」哪里不对吗?
「每当遭到你们袭击,我们就会为自身的命运悲叹。换句话说,至今为止,我们都视为无可奈何的事。」
「无可奈何?」
「我们鼠群中,自古就流传着各式各样的故事,解释猫把老鼠当成眼中钉、猫非追捕老鼠不可的理由。」
「故事?」
「我们的伙伴会犯下大罪,十恶不赦、卑鄙无耻的滔天大罪。就是这样的故事。」
「具体内容呢?」
「每个故事不太一样。不过,结尾都是『所以,我们老鼠才会遭猫追捕』。」
「我头一次听闻。」我试着挣扎,仍逃不出网子。
「因为这是专属我们的故事,我们需要的故事,而我们从未质疑过真实性。不,尽管困惑,却只能接受。老鼠本来就会被猫追杀,猫本来就会追杀老鼠,两者职责不同,无法改变。」
这么严重吗?我忍不住想。这是需要深入思考的事情吗?
太夸张了吧。
可是……我又想,在他们心目中,原来是这么严重的事吗?
由于那恭敬的语气,感觉老鼠比我聪慧许多。天地仿佛瞬间逆转。
我们猎捕老鼠。
所以老鼠是低等的。
这真的是正确的看法吗?
老鼠比猫低等,这究竟是谁决定的?
「但是,重新省思后,我们得到新观点。」正中央的老鼠朝我走近一、两步。「我们视为理所当然的事,真的是理所当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