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帕士兵的故事
这一天,我并不害怕,反倒相当开心。我在广场上的的队伍中,与城里的男丁排在一起。几十个人形成的队伍,仿佛在模仿长蛇。圆形广场上聚集着其他民众。我们裸着上半身,没穿分趾袜,打着赤脚。
女人和上了年纪的男人,还有幼小的孩童站在铺石板的广场周围,远远望着我们。直到去年,我都跟母亲站在他们那边,从外头注视队伍,数着人头,心想原来城里十五至二十五岁的男子这么多。打量高矮不一、体格不同的候选男子,我暗暗评论:「长得那么瘦,有办法对抗库帕吗?」「那个大哥哥皮肤好白,没能走到山谷,就会被太阳晒得昏倒吧。」去年母亲紧紧握住我的手,高兴地说:「明年你也要列队其中了。」
「假如明年一下就被选上,肯定很帅。」听到我的回应,母亲答道:「嗯,妈妈也会为你感到骄傲。」
检查完身高、体重及呼吸的强度,还得接受复眼队长的面试,全部合格后,再抽细棒子做成的签,只有二到四人会被选上。这么多人中挑出的两人或四人,将肩负保护城市的使命,前往库帕的山谷,没有更光荣的事。
队伍缓慢地移动。前方,城里的医生以听诊器和体格测定器筛选应征者是否合格、身体能不能胜任战斗。
广场的南边,邻家最小的女孩和父母一起看着这里。她和我同岁,几年前头发还扎成两东,双颊红通通的,十分稚气。不知不觉间,她长大成人,现在头发绑成了一束。
我不禁挺直背脊,夹紧双臂,让胸膛肌肉突出,强调我是适合战斗的男子汉。
队伍停顿一会儿。
仔细一瞧,约十人前的地方,一名男子蹲在地上。那张脸有点陌生,大概是从城外来的。他年纪比我大许多,脸色很不健康,微微俯着头,咬着指甲。他的头发卷翘得厉害,宛如一团松开的毛线。不晓得是排队排得太累,还是太害怕,总之非常窝囊。
后面的人戳戳卷发男,队伍终于前进。
卷发男大我这么多岁,应该排过好几次队。换句话说,他一次都没选上,仍觉得害怕吗?真是意外。这是我第一次排队,我却一点都不害怕。
卷发男走得虚弱无力,是希望医生评断为不合格,好避免被选中吗?
不仅如此,队伍中不乏装模作样地干咳,或摩擦手臂、掩住耳朵的人。和我同年的朋友排在很前面,他也拐着脚,似乎想逃避兵役。
我绝不要那种小手段。比起那些没干劲的人,我更适合当库帕的士兵,也深信自己一定会选上,毫不怀疑。
好不容易来到最前面,却没机会表现我的干劲。「来,这个给你。」「来,到这边。」
「来,坐下。」指示接二连三,我只能努力听从。我有点担心身高,但似乎没构成问题。我依照吩咐,背靠细柱子站着,等一块小板子压到头上,测完身高就结束了。
广场角落有座小帐篷,复眼队长坐镇在内。他戴着据说是羊皮鞣成的帽子,边缘多折,看起来也像一朵花,不过上头以黑墨画着许多眼睛。由于这些眼睛的图案,他才会获得「复眼队长」的称号吧。
复眼队长的任务,便是带领挑选出的士兵去打库帕。
「你……」复眼队长的嗓音比想像中沉稳。从他下巴的胡子、蓬乱的头发、锐利的眼光、大耳朵等外貌看来,我以为他的话声会更有魄力。「今年是第一次?」
我站在桌前,与复眼队长面对面。复眼队长难得现身人前,单单见到他,我就觉得光荣极了。
「是的。」虽然紧张万分,但我坚定地回话。
「你知道库帕吗?」复眼队长帽子上大大小小的眼睛打量着我。
「我从小听着库帕的传说长大。」
「是谁告诉你的?」
我差点脱口「妈妈」,用力咽下后,改答复「家母」。如果被误会太幼稚,很可能惨遭刷掉。「我想打倒库帕。」
库帕在城市西北方,一片遥远的杉林附近,好像位于一座大山谷前。有人说那不是山谷,而是裂缝。大地从一边直裂到另一边的裂缝。
「库帕是我们的四倍到十倍大,你能想像吗?你还年轻,所以跟你比起来,库帕巨大许多。」复眼队长说。
「杉树会动吗?」
「没错。几十棵杉树中,不知哪棵会变成库帕。不过,观察动静便能慢慢分辨出来。」
「你是指会不会变成蛹?」
「不晓得那是不是叫蛹,但会进入类似的状态。外表覆上一层薄皮,树里的水分增加,像水球一样,然后,相当于肚子或腰的部分开始蠕动。大概五到十棵树会变成蛹。」
「其中一棵会变成库帕吧?」我提出一直以来的想法:「趁还是蛹的状态时,全部砍掉如何?那么,库帕就不会出现,也能轻易收拾残局。」
我经常纳闷,大人怎会没想到这么简单的办法?终于能把简单有效的作战方式告诉复眼队长。复眼队长肯定会大吃一惊,用力称赞我。
然而,我的期望落空。「要消灭蛹很困难。」复眼队长当场打了回票。「库帕体内的水分具有毒性。」
「咦?」
「蛹含有大量毒水,随便砍伐会溢出,甚至会喷溅,万一淋到非常危险。换句话说,攻击蛹是很不智的行为。当初也有士兵随意刺穿蛹,不幸受伤。」
「原来如此。」
我仿佛被指出跟那个粗心大意的士兵一样,羞愧得面颊抽搐。
「所以,与其在蛹的状态动手,等变成库帕开始活动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