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因为我以为妈妈马上就会回来。」
「我懂,毕竟车门没锁,钥匙也没拔下来。」文藏偏偏头。「可是,就算你们民风纯朴,停车地点又是邻近的超市,哪有人小孩坐在车上,却还这么粗心?」
文藏见我不回话,便贼笑起来。
「小朋友,你是不是趁妈妈不注意,偷偷溜进后座?」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小时候也常干这种事。」
文藏的左手从驾驶席跟副驾驶席中间的盒子掏出口香糖,放进嘴里咀嚼。「你也吃吧。」明明是我家的车跟我家的零食,他却反客为主。这种醒脑口香糖十分呛凉,我呛得吐出舌头呼气,文藏笑得合不拢嘴。
「不过这种行为很危险,你下次要学乖喔。」
「哪种行为?」
「就是在后座躲猫猫啦。每年夏天,可是有好几个被留在车内的小孩死掉呢。」
「现在是冬天呀。」
「冬天也很危险。你妈妈又很天。」
「天?」
「就是天兵啦。你下次试试看在车库里面开引擎,搞不好会死于一氧化碳中毒。」
「也有可能被叔叔这种人『连人带车』绑架呀。」
「你说我?」
「嗯。」
「我不是叔叔,是文藏。」文藏说。
我俩沉默半晌。远方城镇的点点灯火,在高速公路隔音墙的缝隙间一闪而过。
「这不是绑架啦。我一定会放你回家的。」文藏沉静地说。「相信吗?」
「嗯。」
「那就休息一下吧。」
山上的小型休息站停着数台引人注目的大卡车,这儿人烟稀少,夜幕笼罩,什么景色都看不见。
我只穿着毛衣跟裙子,没穿外套。文藏见我下车后猛发抖,遂脱掉身上的夹克递给我。我正犹豫不决时,文藏已径直走向公厕,于是我只好穿上。
文藏的穿着我记得一清二楚,是牛仔裤跟黑色毛衣。我大多看着他的侧脸,所以只认得服装;若是被丢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那可就惨了。
我曾想过去女厕求救,也想过去商店打电话,然而文藏似乎很信任我。他放任我在休息站自由行动,也不曾监视我。
当我看到文藏在公厕前抽烟等着我,我决定跟着文藏走下去,直到他愿意放我走。
因为我不想回家。
第一次正视文藏,我发现他有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其他部分我记不清楚,只记得他眼神柔和,眼眸黑白分明。
我一走近,文藏便旋即熄烟。
「没时间了,吃面包好吗?」
「嗯。」
「抱歉,装成你的父亲。」
「嗯。」
文藏当我的爸爸似乎有点太年轻,但我依然乖乖牵他的手。文藏的手很冷。我们在商店买了几种面包。
上路前,我们绕去休息站附设的加油站。「普通汽油加满。」文藏说。
「要不要顺便把这个清干净?」
取得我的同意后,文藏将我爸的烟灰缸拔下来,递给窗外的站员清理烟蒂。文藏拒绝了芳香剂,令我有点失望。那些散发人工香味的橘色颗粒煞是可爱,我好喜欢。
我委婉提出控诉。文藏将洗好的烟灰缸物归原位,一边皱眉说道:「啥?那很臭耶。」
车子再度上路,我们吃下买来的面包,啜饮茶水。
「你去大阪干嘛?」
「工作啦。」
「什么工作?」
「你这丫头怪怪的耶。」文藏略显不耐地说。「一般小孩应该是哭着大喊想回家,或是从刚才那座休息站逃走吧?」
「怪怪的」这三个字带给我很大的打击,令我几乎湿了眼眶。
「我妈也常这么说。」
「怎么说?」
「说我怪怪的。」
升上小学那一年,妹妹出生了。爸爸那时忙于工作,妈妈则被育儿弄得身心俱疲、耐心耗尽,于是时常骂我。她不了解为什么老师会在联络簿说我「常常在上课中发呆」,我也不懂她为什么突然吼我、打我。妹妹两岁后,一周内会有几天寄住在附近的奶奶家,我在超市停车场被文藏连人带车绑架,就是在这段时期。
「我就知道。连你妈都说你怪,那你真的够怪的。」
被文藏一笑,我变得更想哭了。文藏见我低头咬着下唇,似乎吃了一惊。
「你哭什么?」
我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于是文藏将口香糖搁在我膝上,问道:「要不要再吃一个面包?」我仍然不开口,这回他客气地伸出手,轻轻抚摸我的头。他摸得很温柔,所以我不禁眼眶一热,滴下泪珠。
「你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