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漫步森林

p;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从背后冲过去抱住舍松的腰。

  「啊嘎!」

  舍松怪叫一声,在悬崖上左摇右晃。方才的山路已令我筋疲力竭,我只好抱着舍松的腰瘫在地上,但依然坚决不放手。

  「别想不开呀,舍松!我没想到你会受到这么大的打击,明天我一定会把结婚申请书送出去的。啊,告诉你喔,公所星期天也收件呢。答应我好吗?拜托你千万别自杀!」

  「浮羽,别用力推我,很危险啦……」

  舍松好不容易站稳脚步,转身朝我肩膀一推,将我压倒。我仰躺在地,舍松则压在我身上。逃过落崖危机了!我心头一宽,用力抱紧舍松。

  我俩就这样在地上紧抱半晌,接着舍松站起身来。

  「浮羽,你来这里干嘛?还有……」舍松俯视着我,噗哧一笑。「你的打扮超猛的。」

  「我才想问你呢,何必一个人跑来这种地方寻死呢?」

  「寻死?」

  舍松一头雾水。「我只是来采松树而已。」

  仔细一看,舍松的腰间绑着一条绳子,绳索另一头紧紧系在悬崖边的树上。「对了,松树、松树。」舍松起身丢下纳闷地瘫坐在地的我,再度走到崖边。

  「浮羽,稍等我一下。难得你特地来到这儿,我们一起回家吧。」

  说时迟那时快,舍松倏地消失踪影。我爬着靠近悬崖边,探头朝下一望——只见仅靠着一条绳索支撑身体的舍松,正在挖掘长在悬崖中段的小松树。

  舍松从背上的背包一一取出铲子跟十字镐之类的工具,小心翼翼地挖开松树周围的土,以避免伤害树根。不久,他将松树拔起来插进背后的背包,戴着工作手套沿着绳索往上爬。

  「嗨,久等罗。」

  舍松再度站上悬崖,松树从他背后探出头来。我瘫软地仰望着他,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

  「你……到底在干什么呀。」

  「是理查拜托我来的啦。他想参加英国的盆栽评监会,所以非常想要这种松树。」

  舍松将刚挖起来的松树移栽到四方型盆钵中,那八成又是从背包里变出来的。「这棵黑松很棒吧?海风的吹袭让它长不大,不过它的树龄肯定超过一百五十年,不简单喔。」

  他将四周的土铺进盆钵,完成一盆有模有样的盆栽。接着,舍松将摇身变为盆栽的松树放进超市提袋,拎在手上。

  「好了。浮羽,如果有当地人问你,你就说『他花了很多心思栽培这座盆栽,片刻都不想离手』喔。」

  「这……不是犯罪吗?这种松树可以随便挖走吗?」

  「算是游走在犯罪边缘吧,毕竟这是别人的土地。」

  「喂!说到底,海关会放过它吗?」

  「不要小看盆栽爱好者,世界上可是流通着许多媲美艺术品的盆栽呢。」

  舍松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膛,那副践样与初次向我报出名号时一模一样。盆栽或许是艺术品,可是这座盆栽是你刚刚向自然界偷来的耶。

  我认为,此刻正是我解开心中长久以来疑惑的机会。

  「舍松……你的职业是什么?」

  「我没说过吗?」

  只见舍松摆出古老战场之老向导的架式,肃穆地说道:「植物猎人啦。」

  「植物猎人!」

  这莫名其妙的名称令我惊呼一声。「……呃,那是啥?」

  「咦!」

  舍松解开腰间的绳索,将它一圈圈卷起来。「那还用问吗?植物猎人当然是在世界四处漂泊,寻求未知植物的冒险家啊。有时在亚马逊和印第安人住在一起,向祭司学习药草知识;有时与孤独为友,探访喜马拉雅的荒僻地带,发现遍地盛开的新品种花卉;除此之外,我也会像这样找些能变成盆栽的松树,好赚点外快。」懂吗?舍松说。不懂——我摇摇头。

  「那药草跟花呢?」

  「当然是卖给美国那边的药厂或英国的园艺家罗。他们会分析药草成分、开发新药,也会繁殖花卉、种在庭院,总之这份工作既刺激又有趣,而且又对社会有益。」

  「可是,赚不了什么钱吧?」我说。

  「很遗憾。」舍松说。他笑着将我拉起身来。

  「这也没办法啦。浪漫没办法当饭吃,从古至今都是这样。大航海时代的植物猎人是连根偷取稀有植物,但现代的植物猎人不同,主要使命是发现、保护新的植物资源。不过,我从亚马逊带回来的野草,已经快变成心脏病的新药罗。」舍松一手拎着装有松树的提袋,一手牵着我走向森林。

  我由衷体认到:这个人真的是白痴。想不到这年头还有男人自称植物猎人(这种职业听都没听过),一脸认真地大谈什么冒险啦、浪漫啦,超扯的!而最扯的就是我居然在这男人给我的结婚申请书上签字,这种丢脸的事情打死我也不敢说出去。

  不过算了,我牵着舍松的手咯咯笑着。和舍松在森林里散步也不赖。或许有一天,舍松会在埋首寻求植物的过程中孤单坠崖而死,而我也可能明天被车子撞死;没有人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因此在有生之年和舍松相偕走在没有道路的森林,或许也不错。

  我们小心翼翼地走下黄昏的山坡。

  「舍松,问你喔。」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们初次见面时,你说的那句『我想跟你去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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