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纸雕

欢唱。

  「他对你做了什么?」里子问。

  「这个嘛,一堆下流的事。」勇二说。

  「你可以对我做一样的事喔。」

  明明已事先声明,勇二却温柔地抱住里子。是这样吗?里子想。男人就是这种生物吗?她心头固然气愤,却也感到宽慰、满足。

  那个讨厌鬼只会做表面工夫。他从以前就是这样啊,就是那种讨学长欢心,却被学弟讨厌的人。做事永远只会投机取巧,一到紧要关头就变成缩头乌龟。欸,告诉我他对你做了什么嘛。不要,说了我会软掉。

  两人紧咬着阿始不放,彻底批评了一番。蠢毙了!他们紧挨着彼此汗涔涔的额头,咯咯笑着。

  她朝客厅一瞧,太郎已在沙发上睡着了。幸好没有养成他非得要人陪的习惯,里子心想。她抓起矮桌上的烟盒、关掉电视,从厨房带着烟灰缸和矿泉水瓶回到卧房。

  勇二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但似乎没有睡着。里子用香烟的滤嘴轻轻戳了他的嘴唇,于是他微启双唇、叼着香烟起身,自己用打火机点火。

  他们将剩余半瓶矿泉水你一口、我一口地喝完。

  「今后你要怎么办?劝你还是早点跟老公分一分吧。」勇二说。

  「维持现状。」里子才刚说完,勇二便将瓶子丢到地上。

  「老子我啊,最讨厌你这种女人了。」

  当时那狠咬一口的吻,大概算是勇二唯一粗暴的举动了。

  地板的水在里子眼底逐渐扩散。勇二见里子快滚下床,便维持结合的姿势轻轻将她拉回。

  「地上到处都是纸雕耶。」

  阿始在里子身旁单膝跪地,很难得地帮忙收拾。他拾起纸雕电车,一一端详。

  每个人卯足全力,为的就是不被抛下、不被践踏。

  被逼到悬崖边的阿始低声下气地向里子求救,但反正没多久又会故态复萌。他会摆出一副心安理得的表情,在外头玩女人、在公司坐领干薪。但里子觉得无所谓。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呢。里子收拾被蜡笔弄得黏乎乎的电车,窃笑得肩膀一颤一颤。

  「明天我来做电车的车库好了。家里有纸箱吧?」

  「太郎一定会很开心的。你会做吗?」

  「虽然比不上熊谷,不过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啦。」

  里子悄悄将手搭在阿始肩上,起身问道:「要不要喝啤酒?」

  她趁着汆烫冷冻毛豆时,从厨房窗户茫然眺望东京铁塔。勇二再也不会站在这台抽油烟机下。明明曾有过肌肤之亲,里子忆起的却是勇二夹烟抵着窗户的手,以及背部隔着衣服所感受到的微温。

  她好想再跟他多聊聊,也好想再为他多做些什么。

  里子端着一盘毛豆、罐装啤酒与两个杯子,绕过吧台。小小的企鹅映入她眼帘,于是她也将它放上托盘。

  原本看着职棒新闻的阿始,注意到那只企鹅。

  「奇怪,家里有这东西吗?」

  「一直都在呀。熊谷先生说这是他的新作,特地带过来的。」

  阿始没有问「什么时候」,只是喔了一声,将企鹅放在掌心。

  「哇,站得起来耶。那家伙手还真巧。」

  「你想起来了吗?」里子问。

  「什么?」

  「熊谷先生的房间。他不是说自己房里有很多纸雕跟组装模型吗?」

  阿始沉默半晌。里子将啤酒倒入两只杯中。

  「没印象耶。」

  阿始终于开口,将企鹅悄悄立在矮桌上。「我没有仔细看过他房间。」

  「忙着玩所以没空看?」

  他一时语塞,随即又朗声笑道:「对对。」

  蠢毙了,里子在心中嘀咕。不过她愿意原谅他。既然我原谅了自己,不妨也原谅他吧!里子暗自祈求,希望勇二也能放下过往。

  「我好像怀孕了。」

  里子一说,阿始赶紧从里子手中抢下杯子,嚷道:「真的吗!」

  「那你就不应该喝啤酒啊。」

  「现在还不确定啦,下周一我会去医院检查的。」

  「这样啊。」

  阿始喜形于色。「好,那我也得多加油罗!」

  勇二说的没错,里子心想。没有人能真正报复他人,说穿了,这连还以颜色都算不上。人只能咽下这口气继续生活,只要能做到这点就够了。

  由家中窗户向外望去,今晚的景色依然耀眼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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