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
他们向世人隐瞒真相,眼中只注视着彼此。如果多惠子婆婆和喜一爷爷的关系是一种宿命,这样的宿命也太孤单了。
当然,多惠子婆婆的爱肯定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也完全不引以为耻,但是我想她一定察觉到了。
他们确实是注定要在一起的。多惠子婆婆跟喜一爷爷被刻意养成一对相爱的姐弟,这全是他们那个被丈夫背叛的伤心母亲一手造成的。
因此,多惠子婆婆才会告诉我该如何才能不迷失在爱情的迷宫中,以及该如何才能不使自己心爱的人迷惘。
「我没有姐姐或妹妹,跟妈妈之间也没有那种执著,所以实在搞不太懂。看着惠理花跟勇人,不禁令我想起多惠子婆婆说过的话。」
「我看你果然很担心老婆被儿子抢走嘛。」夕子姐说道。
「或许吧。」我再度回答。
「然后呢,怎么样?你能当一个专情的男人吗?」
「我也不知道耶。老实说,我没什么信心。」
但我打算努力一试。我要努力让惠理花相信除了安全的「男性亲属」之外,我这个「外人」也是值得信赖的男人;我必须让惠理花明白,我绝不会背叛她,也不会伤害她。
我将车子停在车站前的圆环。夕子姐搭着车门内侧的门把,转过头来。
「虽然这跟县政府的工作没有直接关联,不过我有门路喔。要不要我帮你查查那对夫妇的户籍,看看他们是什么人?」
说不动心是骗人的,但我还是郑重地婉拒了夕子姐的提议。
我目送夕子姐消失在剪票口的另一端,返回来时路。
有一件事情,我没有告诉夕子姐。
在那之后,我目睹了非常美的一幕。
多惠子婆婆在初春时倒下,被救护车载走。深夜时分,我在被窝里竖耳倾听驶近邻家、然后又伴随慌乱的氛围远去的救护车警铃。
多惠子婆婆在镇上唯一的综合医院(其实也只是栋小建筑物)约莫住院一个月,喜一爷爷几乎每天都搭着公车去探病。我常常看到喜一爷爷挺直腰杆,提着纸袋沿着河岸道路而行;每当喜一爷爷看见我,总是一如往常地默默点头。
有时,我会在放学后顺道去医院探病。我妈似乎下定决心后就满足了,那阵子变得相当平静。这么一来,反倒是我爸变得紧张起来,开始懂得回家了。
听我说完家里的现况后,躺在病床上的多惠子婆婆皱起鱼尾纹笑道:「这样啊。」然后要我吃她枕边的橘子跟苹果。此举并非把我当成孙子般疼爱,只是她自己不大有食欲罢了。
待会儿,她一定会假装自己已经吃过,对喜一爷爷说:「很好吃。」即使多惠子婆婆住院,她仍不忘好好梳理、盘起那一头银发。
某日午后,我前往多惠子婆婆的六人病房,在门口停下脚步。房内只有多惠子婆婆跟喜一爷爷两人,床边窗帘半掩,春天的暖阳从窗口洒落。
我看不见多惠子婆婆的脸,只见喜一爷爷坐在床边的圆椅上,阅读从医院贩卖部买来的周刊杂志。我知道自己绝不能出声,但也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
「喜一。」
多惠子婆婆沉静地说道。她的细白指尖,摸索着床单上缘。
「我要留下你先走了。」
读着杂志的喜一爷爷抬起头来,悄悄握住多惠子婆婆的手。
「没关系啦。」我头一次听见喜一爷爷的声音,沙沙哑哑的,语气意外粗鲁。「反正我也活不久了。」
我缓缓往后退去,在医院走廊上奔跑。背上的书包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我直直冲到外头,在公车站调整呼吸。他们两人握手的那一幕深深烙印在我眼底,挥之不去。
山顶的雪尚未融尽,多惠子婆婆就死了。我跟妈妈、哥哥相偕参加隔壁的简朴葬礼,喜一爷爷在乡亲面前淡淡地致词道:「亡妻多惠子生前承蒙各位乡亲关照。」
新学期开始前,由于老爸工作的缘故,我们离开了I镇。大约一年后,喜一爷爷的死讯传到我们耳里,我妈发了吊唁电报。在那之后,我们几乎不再提起曾疼爱过我的「隔壁的前园夫妇」。
——反正我也活不久了。
正如喜一爷爷所言,他很快就终结了独居生活。
就算现在知道他们是姐弟或夫妻,又能怎么样呢?
他们哪儿都去不了了。
多惠子婆婆要我保守秘密时的表情;在春天的病房中静静握手的两人,我只要拥有这两幕如梦似幻、烙印在记忆中的美丽剪影就够了。我是这么认为的。我终于能这么想了。
我一将车子停入车库,惠理花便急着出来迎门。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还担心你在哪里出了什么意外呢。」
「抱歉。勇人呢?」
「他已经睡罗。」
我们进入卧室,并肩凝视着安详入睡的儿子。
「小健,我问你喔。你为什么要问妈妈比较重视我还是哥哥?」
我问的不是比较重视谁,而是谁的地位比较特别——我正想开口,却发现惠理花忧心忡忡地看着我,只好作罢。
「我只是有点不安啦。」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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