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sp; 「那还用说。」
「不,我的意思是『是否比女儿特别』。」
我家的小孩只有我跟我哥,因此问我妈也没用。
「这个嘛,儿子是比女儿特别没错。」夕子姐说道。
「妈,你好过分喔。」惠理花笑了。
「生了儿子跟女儿的妈妈,八成都会这样回答吧。」夕子姐屈身捡起勇人掉在地上的布球。「跟小孩可不可爱没有关系,反正就是会这么想。」
「妈妈可是很宠哥哥呢。」
惠理花并没有语露不满。她接过夕子姐捡起的球,在勇人面前挥呀挥的,那表情才真是洋溢着「娇宠」。
夕子姐吃下我花费三小时熬煮的红酒炖牛肉。尽管惠理花劝她留下来过夜,她仍坚持要叫计程车。我赶在她叫车前自告奋勇说要载她,毕竟我可不想让丈母娘认为我是个不机灵的男人。
哄勇人入睡的时间到了,因此惠理花留下来看家。我本以为夕子姐会坐在后座,不料她却打开副驾驶座车门,纳闷地看着座位上的锁头跟钥匙。
「啊,把它们随便推到旁边就好。」
这个人真是难以捉摸。夕子姐把锁头跟钥匙搁在膝上,坐进车里。
夜幕低垂,山峦与天空融为一色。繁星点点,大马路上车辆稀少。
「你觉得儿子把你老婆抢走了?」
夕子姐冷不防问道。我思索片刻,这才明白她想知道我刚才提问的动机。
「没这回事。」我摇摇头。不是这样的。
「我在小学四年级之前,一直住在I镇。」
那是一个比这里偏远许多的小城镇。那儿在日暮前宛如天堂,有河川、田园与树林,我跟朋友几乎每天都玩得不亦乐乎。得到宝贝脚踏车、制造秘密基地,都是在I镇发生的事。
然而,不管白天玩得多么开心,天色一暗就得回家。我讨厌回家,讨厌黑夜,因为家里的气氛实在糟透了。当时我老爸在外偷情,时常跟妈妈大吵特吵,而且也很少回家。
比我大六岁的老哥好像知道大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而我却只是惶惶不安地问着:「为什么最近爸爸跟妈妈老是吵架?」
每次父母在客厅一开骂,我就无法安心看电视,只能到隔壁的前园家借看电视。前园夫妇大概八十好几了吧?老婆婆叫多惠子,老爷爷叫喜一,他们夫妇俩住在一栋小小的屋子里,似乎膝下无子。
有些人会赞美某些老人家「年轻时一定很漂亮」,但多惠子婆婆的年纪并没有降低她的风韵,仍然是美人胚子。她气质出众,跟乡下小镇一点都不搭调。幼小如我,觉得叫她「老婆婆」实在怪别扭的——不过我还是称呼他们「老婆婆」、「老爷爷」。
我长大后问了妈妈,这才知道前园夫妇并非I镇当地居民,而是喜一爷爷退休后想住在空气清新的地方,他们才搬过来的。这是他们的对外说法。
多惠子婆婆个性有点古怪,完全不把小孩当小孩看。这一带的老人家可是把每个小孩都当成孙子看待呢。
左邻右舍都知道我爸妈感情不好,因为到哪儿都听得到他们的争吵声。或许是同情吧,有人一看到我就给我糖果,而我也知道背地里说我们家闲话的人,就跟给糖果的人一样多。
多惠子婆婆从不会这样对我。她不会乱给我糖果,也完全不说闲话。当我打开前园家的玄关门,她只会淡然笑道:「今晚吵得真凶啊。」
前园家的客厅光景,至今仍历历在目。夏天他们会敞开木制落地窗,冬天则有在煤油暖炉上头冒着热气的茶壶。
客厅的正中央有一个小小的矮饭桌,喜一爷爷总是在上头单手托腮看电视。每当我一进房间,他就会静默地微微点头,不管我转到哪一台都没有怨言;多惠子婆婆则会坐在旁边,时而用鲜艳的丝线做传统刺绣,时而喝茶。
某一晚,我看着漂流(注:原为日本乐团,后成为以演出短喜剧闻名的组合,简称取日语名字头三个字「ドリフ」。成员有志村健和加藤茶等人。)的节目,一边问多惠子婆婆:
「什么是偷情?」
多惠子婆婆一面看报,一面摇着扇子说道:
「大概就是背叛自己立下的海誓山盟吧。」
「喔?」
虽然听不太懂,但听起来好像挺酷的,我想。「我妈打电话跟朋友聊天时,曾经说过:『世上没有男人不偷情』。真的吗?」
多惠子婆婆瞟了一眼在一旁默默剪趾甲的喜一爷爷。
「当然还是有男人不偷情呀。煞有介事地嚷着『没有那种男人』的人,只是还没遇到专情的男人罢了。你说对吧?喜一。」
多惠子婆婆咯咯笑道,而喜一爷爷只是耸耸肩。我从没听过母亲直呼老爸的名字,所以觉得怪怪的,心想:原来老婆婆跟班上的女生一样,都会直呼男生的名字呀。
「可是呀。」
多惠子婆婆用握着扇子的手指背部轻敲矮饭桌的边缘。她的手指既细又白,仿佛干燥的无节枝桠。
「你妈妈还算幸运呢。如果她真的遇上专情的男人,那可就糟啦。」
「为什么?」
「专情的人啊,一旦移情别恋,就再也不会回心转意啦。会偷情、会稍微拈花惹草的丈夫,相较之下还比较能令人安心,而且也比较好应付。」
我纳闷地偏偏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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