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好吗?前几天玩得很开心。今天,在下一定要透过信纸向你传达一件事情,那就是——』」
「等一下。」冈田马上就听不下去了。「什么『在下』啊,有没有搞错。恶心死了,不准用!」
「那我要怎么自称?」
「就跟平常一样用『俺』就好啊。」
「太粗鲁了吧?」
冈田听得烦死了。「那你干脆用『小生』好啦。」寺岛闻言,随即在「在下」上头打叉,改成「俺」。
「你用一下立可白会死啊?」
「这只是草稿,没关系啦!」
「……你到底想在我房间赖多久?」
寺岛的耳朵深谙「马耳东风」之术,抗议只会化为一阵风吹过他的耳壳,绝对抵达不了他的脑髓。
「『前阵子听了你的心事后,俺想了很多。俺一直在想,是不是能为你分忧解劳。』」
「寺岛、寺岛。」
「嗯?」
「为了保险起见,我稍微问一下。『前阵子听了你的心事』,到底是什么心事?」
「洋子小姐现在过得很辛苦呢。」寺岛搁下原子笔,抬起眼来。「洋子小姐的爸爸过世得早,她跟弟弟是由妈妈一手拉拔长大的。她妈妈现在因病住院,工作跟照顾妈妈的事已经够她忙了,她弟弟的小店却在这时倒闭,还有人上门来讨债呢。」
「那一定是她瞎掰的啦。」寺岛的愚蠢仍然令人叹为观止——不过也不是第一次了。「如果她那么忙,哪可能悠悠哉哉地参加什么联谊啊?什么老梗凄惨身世嘛。」
「你疑心病很重耶。洋子小姐干嘛骗我?这样对她有什么好处?」
「我想想喔,对了,搞不好她接下来就会跟你借钱缴学贷喔。」
冈田本以为寺岛又要生气了,不料他却笑道:
「那也没关系啊。总而言之,不管洋子小姐说什么,我都相信。」
「寺岛老弟,听我说一句公道话。你这样不叫恋爱,叫做信教好吗。」
冈田尽可能地对他晓以大义。然后又吸起香烟。他根本没耐心陪他聊这些。
寺岛再度振笔疾书。
「『可是,俺并不是为了你才这么做,只是想为你尽份心力。这都是为了你。』」
「越写越混乱罗。」
寺岛听不进冈田的指正,继续埋头猛写。
「『一想起你,俺就觉得……』欸,冈田,什么时候会让你觉得惆怅?」
「吃完美食的时候。」
「这是情书耶,你就没有别的意见吗?」
我干嘛非得对你掏心掏肺,把自己的心事都讲出来?想归想,但寺岛正满怀期待地等着答案,冈田只好姑且思索一番。
「我想想喔……我正沿着铁路漫步,时间是傍晚。」
「嗯。」
「几辆电车从我旁边呼啸而过;透过车窗,我瞥见许多踏上归途的人,但转瞬间又离我远去。车内灯火通明,相当静谧,而我脚下的城镇也很宁静,唯有电车在暮色画出光束,承载着人们呼啸而去。每当这种时候,我总觉得莫名惆怅。」
寺岛略低着头,双肩不住颤动。
「笑什么啊。」
「没有啦,我没有笑,真的。」
「你明明就在笑!」
「我没笑!」寺岛猛拍矮饭桌,终于和冈田对上视线。「抱歉,我笑了一下。」
语毕,他开始放声大笑。
「因为啊,平常你总是给人『非黑即白,没有灰色地带』的印象,却说『呼啸而过的电车令你感到惆怅』,怎么想都很好笑啊。只要是认识你的人,听了刚才的话一定会笑成一团。」
像寺岛这种粗枝大叶又迟钝的白痴,怎么可能了解每个人对惆怅的不同定义?早知道就不说了。冈田很后悔;当初是看他哭着哀求才答应帮他的,什么态度嘛。
「够了,给我滚。」
寺岛闻言,旋即触电般地正襟危坐,打直腰杆继续写信。
「『一想起你,俺就好像看见许多人搭上穿越夕阳的电车一般,觉得好惆怅。』」
「听不懂你在写什么!文笔真烂!」
「话不能这么说啊……还不是刚才惆怅那部分你讲太长了。」
「你好歹改成『一想起你,俺就觉得心头莫名惆怅,令俺联想起见到电车车窗的灯光穿越暮色那一刻。』」
「喔~」
寺岛乖乖修改自己的文章。他垂眼凝视信纸,表情十分纯真;恍如陷入沉睡,又像是正在解一道难解之谜。
冈田叼着烟,将视线从寺岛身上移开。白色的烟雾,在狭窄的房间天花板一带飘荡。
「『为什么呢?俺觉得纳闷。这一星期以来,俺一直思索着这件事。』」
房内再度回荡着寺岛的咕哝声。
「『然后,俺终于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