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跟大部分人一样,是意识陷入黑暗,梦只是虚无缥缈的影像的夜晚。她终于踏实地在白天的世界生活,和许多男人交往。
不管跟谁一开始都很顺利。
理纱延续着「梦」里的生活,特地在公寓的阳台上用炭炉烤秋刀鱼,浴缸里剩下的洗澡水也再度利用。男人们看见理纱这么做,都会很高兴地说:「你一定会是个好太太」,要不就是「真环保啊」之类的话。即便如此,在分手前却一定会说:「理纱怎么好像男人。不是有那种做菜坚持一定要用炭炉的家伙嘛。」要不就是:「过日子跟老夫老妻一样,真讨厌。」
理纱喜欢上的男人大概都欠缺生活能力,坦白表明自己的野心跟想实现的梦想。他们共同的口头禅是:「总有一天。」一开始她都觉得这样很好。男人赖在理纱的公寓里,几乎完全不出生活费,净吃理纱的。到最后理纱总是想:小平都是这样,小平都是那样。
无论哪个男人跟小平比起来都相形见绌。跟她爱得要死的小平比起来。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男人已经离开了理纱的公寓。「跟你在一起,我就依赖你变成吃软饭的。」「你这样尽心尽力我承受不起。」他们都如是说道。
理纱很羡慕阿吉。小平回应了阿吉的爱与奉献。两个人一直到死都在一起。但是理纱也恨恨地想着,搞不好就是因为阿吉的灵魂还留在她体内,所以她在白天的生活中才没办法跟男人顺利交往。
她几乎不回老家,大学毕业就直接在东京找了工作。有时候有男人,有时候没有。她很喜欢工作,跟同事一起为了同样的目标努力让她很愉快。
母亲有时候会打电话来。她大部分时间仍旧在家看电视,做着十年如一日的晚饭,闲闲没事等待丈夫回家。「爸爸的退休金好像没有预料中那么多,最近我连戏也不去看了。」母亲说。「你过得怎样?」母亲这样问。她为了不伤母亲的心,只含混地说:「我过得不错。」她很以自己为傲。她确实过着自己以前向往的生活,虽然还没遇见跟小平一样想要扶持他的对象,但自己还年轻,没问题的,不用着急。我跟充满了后悔、抱怨和妥协的母亲不一样,理纱心想。
她几乎没有再做「梦」了。趁着搬家她把炭炉收到流理台下面的柜子里。阿吉跟小平离她越来越远。以前认为夜晚是另外一个人生的想法,现在甚至觉得那才是梦吧。
上班第五年的盂兰盆节休假时,一个她怎么想也想不出来是谁的亲戚打电话给她。
「理纱知道吗?」
中年妇女在电话另一端滔滔不绝地说着,理纱的父母可能要离婚了。理纱知道原因是母亲出轨,大为震惊。「怎么会这样!」她半是惊愕,半是愤慨。「搞什么啊!」不知怎的震惊中还掺杂着些许挫败感。
她趁着盂兰盆节假期搭了将近两小时电车,摇摇晃晃地回到老家。家中出乎意料十分平静,跟理纱住在这里时一样,厨房的水槽洗得干干净净,客厅的桌上也没堆着旧报纸。父亲坐在餐桌旁吃着太太亲手做的菜,偶尔跟太太和女儿说不好笑的笑话。
一切都跟以前一样。
那通电话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理纱觉得亲戚是骗她的,但为什么要骗她呢,她脑中一团混乱。
父亲开车带他们去扫墓。绿意浓郁的山上,蝉声震耳欲聋。手持水桶和线香的人们在正午的太阳下来来去去。水一浇上山坡上的墓碑就立刻干了,供奉在墓前的花也很快就萎掉。
理纱在一旁的树荫下等父亲提水过来。天气热得手上的汗都要把线香浸湿了。抱着菊花站在一旁的母亲,用空着的手拿白手帕擦拭额上的汗水。小小的蜜蜂飞近花束,然后满足地朝树林飞去。
「好了,走吧。」
父亲走上坡地的阶梯。理纱跟母亲从树荫里走出来,在强烈的日光下前行。
「你听阿姨说了吧。」
母亲若无其事地说道。「妈妈打算离婚。」
理纱不由得望着走在前面的父亲的背影。父亲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步伐并未改变。
「离婚之后要怎么办?」
「不怎么办啊,让理纱养我吧。」
母亲的侧面上刻着无忧无虑的笑容。理纱打了个寒噤。母亲好像想说对方是怎样的男人,在哪认识的,但理纱并没有问。她也不想知道。
扫完墓后,她像逃亡一样回到了东京。
父母不知何时好像和好了。多管闲事的亲戚又打电话来告诉她。
「多亏了理纱回去露脸啊,都说孩子是夫妻间的联系是真的呢。有理纱这样的女儿,你妈妈也安心了。阿姨家里都是儿子,现在连话都不跟爸妈说了,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干什么。」
理纱想知道安心是什么意思。父母老后自然由独生女理纱照顾,母亲、亲戚、大概连父亲也这么认为。开什么玩笑,那是跟父母感情好的孩子才会这么做吧。母亲外遇、父亲视而不见、不了了之的离婚,这一切到底算什么啊!虽然这么说,放着父母不管的话,周围的人的眼光和批评也很恐怖,她没有勇气抗拒。
大概就是这样了。过个十五年,她就会往返于东京和年老的父母居住的城镇,无法逃避。那个时候理纱一定也有了丈夫和小孩,丈夫和小孩能帮上什么忙呢?父母的孩子只有理纱一个人,跟父母血脉相连的只有理纱。
好不容易过上了自己想过的生活,好不容易努力离开了母亲和老家才得到的生活。
母亲打电话来,想叫理纱回老家去相亲。「理纱都已经三十岁了吧。你有好好考虑吗?妈妈最近常跟爸爸说,我们都想抱孙子呢。」
星期六早上门铃响了,她心想是谁啊,结果是限时专送的自我介绍和布面的相亲照片,还附了一张纸条:「他在区公所上班,是个非常认真的好人。」她连照片都没看就送回去了」。
「你最近好像没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