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了。」
小平说。寒冬已至,外面风声飒飒。
阿吉发现最近小平吃得少了,非常担心。
「到底怎么了?」
她问。小平把碗跟筷子放在木板上,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找到了出仕的地方,拿了准备金,但钱却被偷了。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多少钱啊?」
「三两。」
都在为今天的饭钱发愁了,怎么能筹到这种钜款。
「反正都已经找到出仕的地方了,不能跟他们解释一下,请他们通融吗?」
阿吉接着问道。小平只含糊地说出仕的地方是「附近地位不高的人家」,然后就一直坚持「已经收了准备金,怎么能不穿戴整齐就过去,这有损武士的名节。」
「那要怎么办呢?」
阴暗狭窄的室内一时陷入静寂。风停了。隔壁的左官一家人热闹地吃晚饭的声音,今夜听起来特别遥远。
「喏,阿吉,你很累吧。」
小平说。阿吉点头。
一大早阿吉就出门请人重新梳了头发。她拒绝了洗衣服的工作,等待夜晚到来。空手出门的小平,同样空手回到长屋。
「果然不行。」
他告诉她筹钱不成。「你下定决心了吗?」
早就已经决定了。阿吉是小平的妻子,不管小平去什么地方,她都会跟他一起去,绝对绝对不会离开他。阿吉把装着药的贝壳揣在怀里,走出了长屋。
她跟小平一起在河边前进。
两人周遭是连呼出来的气都看不见的黑暗。想到重要的男人就在身边,她就不害怕了;想到从今而后都在一起,她就不孤单了。
天快亮了。他们来到河水滞留的水深处附近,决定就在这里。
阿吉背对着河水,在草地上跪坐。她解下衣带,交给小平,突然想起来说道:
「你真的会立刻就来吧?」
蹲在阿吉面前的小平说:「真是,说的什么话。」他用好像吐血一般的声音说。「连在要死的时候都不相信我的心意吗?」
小平拾起小石头,一一放入怀中。他抽出插在腰带上的菜刀,拿到阿吉的鼻子前面,让她在黑暗中也看得清楚。
「我马上就追随你去。替你把衣服整理好之后,我就用这个割自己的脖子,然后跳到水里。」
那样的话就好。阿吉双手合十,衣带绕上了她的脖子。小平深吸一口气,用力扯紧衣带。
不行!理纱想大叫,但却发不出声音。连念佛的时间也没有啊,阿吉在痛苦中觉得可笑。无法呼吸了。想用手抓着胸口的时候,碰到了硬硬的贝壳。这是你的心,这是我爱你的心。啊,快点!想快点跟你一起走,到不需要米钱也没有皲裂的世界里一起幸福地生活。就我和你。
东方透出曙光。阿吉看见了倾身过来绞杀自己的男人的脸。
小平在笑。
理纱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叹了一口气。又没阻止成,没办法改变。因为这是注定的事,因为这已经发生过了。「梦」果然是理纱的前世,也就是阿吉的生与死。
既然如此,这辈子就要跟小平幸福快乐地一起白头偕老,这样也能安慰阿吉在天之灵。
她拉开窗帘看见了邻居家的墙壁,是非常平庸的市郊住宅区。东京很远,江户更在彼方。
换制服的时候,她发现这好像是第一次清楚看到小平的脸。小平为什么笑呢?
她心中闪过可怕的怀疑。阿吉是不是被骗了?准备金被偷根本是谎言,马上就追随她而去也是谎言。小平把碍事的阿吉杀掉之后就立刻逃走,然后去跟出仕人家的女儿结婚了吧。
怎么会,不可能的。她想起指尖碰到贝壳的触感,触感真实到理纱摸了制服胸口之后,又到被窝里去摸索。当然并没有贝壳,但是小平真的给了我。小平的心,小平爱我的心,完全不必怀疑。
「理纱,你起来了吗?」
母亲在楼下叫她。
她瞒着父母只报考了一所东京的大学。母亲出乎意料地反对她一个人生活。
「理纱这种迷迷糊糊的孩子,绝对没办法自己一个人住的。」
母亲可能以为理纱会上本地的大学,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理纱什么也没说,只默默地准备开始新生活。春假期间母亲一直夸张地在客厅哭泣。
「去东京一定会被坏男人勾引的。女孩子家自己一个人住,简直就像是说我是来玩的不是吗。这样的孩子哪有希望找到工作结婚啊,根本行不通的。你不听妈妈的话,到时候可不要哭着回家喔。」
最后在父亲的斡旋下,母亲总算答应让她去东京。理纱说「我出门了」,但母亲仍旧一直对着电视。
怒气在往车站的路上就消失了。对新生活的期待超越了母亲的零言和态度。
开始在东京生活之后,她就很少做「梦」了。可能是因为不管怎样都无法阻止阿吉跟小平,她已经放弃了也说不定;也可能是因为她的生活忙碌充实到没有闲暇做「梦」也说不定。新的朋友,报告、考试、讨论会、打工、做饭洗衣打扫等等。
理纱的夜晚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