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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辈子细胞都在体内不断产生。这样的话,有前世是坂本龙马的人,却没有大拇指前端的细胞是坂本龙马的人,这不是很奇怪吗?不对,转生的单位不是细胞,搞不好是个体也说不定。既然这样那为什么没有前世是细菌或乳酸菌的人呢?占卜师说的都是骗人的。
但后来她开始思索灵魂转生的可能性。乳酸菌和细菌之类的没有灵魂,白狼有灵魂,这种判断的根据仍旧暧昧不明,但理纱很喜欢「灵魂转生」这种说法。
跟小平一起生活的阿吉是不是自己的前世呢?因为心里还有遗憾,所以阿吉的灵魂转生成理纱之后,仍旧反复在「梦」里出现继续生活吧。
而阿吉心里的遗憾,就是除了跟小平一起寻死别无他法。
理纱觉得一定要阻止他们俩才行。非得阻止在黑暗的河边寻找葬身之地的那两个人不可。
但是「梦」不是理纱想做就可以做的。睡着的理纱做的梦,季节跟前后顺序都不一定。她想梦到的场面就是不出现。
眼前是粗糙皲裂的手。阿吉在长屋里望着自己的手,跪坐着的脚趾甲贴在木板上很冷。她突然起意,膝行到房间一角,打开行李箱,里面放着阿吉跟小平的东西;缺齿的梳子,只涂了一层漆的木碗等等。他们带着这点行李,像连夜逃跑似的不知搬了多少次家。
她从行李箱里拿出用贝壳盛装的药膏。这是小平买给她的,跟她说用来涂皲裂的手。贝壳的表面用墨随便画着难看的樱花。
本来该用来付给米店的钱,小平为了阿吉拿去买了药。阿吉为了买米,有好一段时间接了比平常多的洗衣活儿。冬天的水很冷,手皲裂得更厉害了,但小平的心意让她很高兴。
阿吉像参拜一样用双手包住装着药膏的贝壳。
这似乎是用马油加药草炼制的药膏,据说对火伤割伤之类的有效。靠近鼻端闻闻确实有动物的味道,但是不是马油实在很难说,搞不好是野狗的脂肪或是鱼的残渣,不过她完全不介意。
她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把药膏涂在皮肤上。
阿吉再度伸出手,把指尖靠近脸,闻起来有动物的气息,跟汗、尘埃和体臭混合的味道很像。阴暗的房间、破旧的长屋、井边飘着菜叶的浅水沟,这些气味始终沉淀在阿吉的身边。
旧衣店差不多每天都把要洗的衣物送到阿吉这里来。几乎没有洗了之后需要撑平晾干的高级旧衣,大多只要浸在水盆里用手揉搓或是用脚踩踩去一污而已。
旧衣店的衣服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她虽然知道但并不多想。盆里的水变成褐色,散发着线香和死亡的气味。fǎ chéng yuàn的钟声响起,鸟在坟场的天空上鸣叫。
天就要黑了,小平该从河边回来了。今天能捕到多少鱼呢。想到小平笨拙地捕鱼捉鳗,她总是不禁潸然泪下。为什么小平这样的人非得成为浪人不可。她觉得这个世界上实在没有天理。
小平从河边回来了,说没有捕到能卖的鱼。她烤了小鱼,把早上的剩饭煮成稀饭,两人一起吃了。明天要早起去卖她在屋后种的青菜。
「你有念书吗?」
母亲说。她母亲说来说去几乎就只有这句话。
你自己就根本没念书还说什么,理纱心想。工作了两年就跟公司的前辈奉子成婚了不是吗?所以现在才能在家里偷懒随便做做饭,闲闲没事过着好日子不是吗?
「下个月怎么样?」
母亲说着把歌舞伎演出的宣传单放在桌上。母亲现在正在迷年轻的歌舞伎演员,几乎每个月都特地跑到东京的剧场去。理纱小时候被母亲带去看过歌舞伎,最近则毫无兴趣。演戏实在太假了,她说她不去。
她不用特地跑到剧场去,只要睡着就在更为真实的江户里。她跟小平的生活在等着她。虽然贫困,但跟小平一起干活相爱的生活很是幸福。
「要是没跟你爸结婚就好了。」
母亲这样抱怨。靠着丈夫的薪水生活的女人,绝对体会不到那种幸福的。
理纱不想变成妈妈那样,所以她才念书,快点离开这个家,进入好公司,以自己的力量生活下去;在这辈子碰到小平的时候,同样可以当他的支柱。这次一定要两个人一起全力活下去。
一个说是小平朋友的男人,跟阿吉说了让她难以置信的事。小平要跟某个大名家武士的女儿结婚了。阿吉非常惊讶;理纱并不惊讶。她心想,啊,又是这一幕。「请不要开这种恶劣的玩笑。」
阿吉站在水盆里说。「三山藩高冈家是小平大人主君的仇人。主君家是因为高冈家的阴谋才被废的,您跟小平大人才成为浪人不是吗?」
「但是那个家伙却去讨好高冈家的家臣,大概是不想每天去捕鱼了吧。他在出仕的时候也称不上是有骨气的武士,简直不是个东西。你好像也被他骗得团团转,为他尽心尽力,还是早点清醒过来比较好。」
男人对愕然的阿吉说:「这是我给你的忠告。」说完就走了。
哎,脏死了。阿吉用力踩踏盆中的衣物。那个男人以前到长屋来找小平的时候,就老是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望着阿吉。他以为用这种胡说八道可以让我对小平大人死心吗?
阿吉开始留心小平的言行举止。
小平完全没变。他温柔地关切阿吉,太阳升起的时候就去河边,太阳西沉的时候就回到长屋。他常常捕不到鱼,泪眼汪汪地跟阿吉说:「真对不起,让你受苦了。」阿吉要他不用介意。米的话我从天亮前开始工作就买得起了,你总有一天可以找到好职位的,所以你就抬头挺胸地过日子吧。
她相信小平。阿吉的眼里只有小平,但是她看不清小平的脸,总是覆着一层像夜晚一样暗色的纱。
过了大约一个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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