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怎么违背常理,
我觉得世界上要是有这种不可思议的事就好了。
阿梅奶奶在梦里吃了丈夫给的瓜,就怀孕了。
你们在搜集奇特的故事和传说吗?最近的学生们调查的事情还真有趣呢。
这附近确实有很多古老的住家,如各位所见,我们家也很破旧了,古老这一点我是满有自信的啦。
唉呀,谢谢。我们的确是世代种田的农家,很可惜的是我爸妈都下田去了。祖父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经过世,我祖母四年前也去世了,所以家里现在没有能讲狐狸新娘,白鹤报恩之类故事的人。
但是既然你们大老远从东京的大学来调查,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可以讲我自己亲身经历过的、有点不可思议的故事给你们听。
或许没办法当成民俗学的研究对象就是了。
我的年纪大概比各位同学大上一轮,虽然没有非常年轻,但也没有很老。我这一代已经很习惯使用电脑、手机之类的东西;完全不在乎迷信,在电视上看到超能力者也觉得都是骗人的。
虽然这样,我还是碰到了完全没法解释的事情。
这不是村里的老人代代相传的故事耶,这样也可以吗?
那个男人是在阿梅奶奶初盆(注:指亲人去世后,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结束后的第一次盂兰盆节。盂兰盆节为日本传统节日,各地日期不尽相同,但大部分是阳历八月十五。)的时候到家里来的。
这附近是长野中央,地势也很高,在盂兰盆节的时候天气已经很凉了。即便如此,站在门口的男人穿着黑西装系着黑领带,看起来很热不说,还有点太过正式。他的西装严谨得简直有点土气,村里的人初盆时到家里来上香的时候,通常都随便穿穿的。
我在这里出生长大.然后趁着上短大的机会搬去了东京,就在那里上班。但当时我跟交往的男朋友分手了,我们本来已经打算结婚,所以我有点难过,就趁着盂兰盆节放假时,回老家来转换一下心情。
村子里几乎没有过了三十岁还单身的女性。我爸妈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左邻右舍的眼光真的很烦,也不是没有觉得很郁闷的时候。然而许久没回老家了,我想悠闲一下,而且正好碰上阿梅奶奶的初盆。
我祖母非常疼爱我。
为了参加阿梅奶奶的初盆,亲戚们都到家里来了;我的姑姑和表兄妹,我在东京工作的弟弟也回来了。
但是那个男人来访的时候,家里其他人都不在。就跟今天一样。
我弟弟好像是跟朋友们出去玩。我爸妈跟三个姑姑带着他们的小孩,不是去帮忙准备夏天祭典,就是分头拜访邻居。对了,我可能是因为回家松了一口气的缘故,前一天晚上发起烧来,所以就让我留在家里看家。
今天?今天没问题啊。我自己看家是因为在休产假。已经八个月了,但还是看不太出来吧。我结婚之后就辞掉了东京的工作,回来跟爸妈一起住在家里。哎哟,讨厌,我失恋的对象跟结婚的对象不是同一个人啦。哈哈,对,他入赘。我弟弟说不想住在乡下。我先生就在隔壁镇上的公司上班。我是邮局的约聘员工,等孩子生下来安定点之后,我打算再回去工作。
我刚刚说到哪里了?啊,对。
穿着黑西装出现的男人说:
「我是及川梅女士的远亲,我叫石塚夏生。我想到故人牌位前上个香。」
他大概三十岁,是个身材削瘦,非常挺拔的帅哥。
不过我不是因为这样才让这个自称石塚夏生的男人进来,让他上香的。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我们有姓石塚的亲戚,但人家在初盆的时候来上香,总不能赶他回去吧。我不觉得会有人趁初盆的时候假装要来上香,到这种山村里的人家来抢劫。这个村子里很多人家都不锁门的。
阿梅奶奶在佛堂里的遗照中微笑。写着阿梅奶奶新戒名的牌位跟其他祖先的牌位并列,前面供着许多水果和点心。
石塚在佛坛前面跪坐,从口袋里拿出念珠,双手合十默祷了许久。佛坛两边的长明灯照亮了石塚青白的侧面。我在佛堂旁边的三坪小房间里准备泡茶,一面偷偷窥伺石塚的样子。
最后石塚终于转过身子,踏着榻榻米走过敞开的纸门,进入三坪的小房间。我端出冷麦茶和配茶的点心,石塚行了礼在矮桌前坐下,又是正襟危坐。
「请放轻松随便坐。」
我虽然这么说,但石塚完全没有放轻松的意思。他说了声「不好意思。」端起茶杯做了个样子,点心则完全没动;虽然非常客气有礼貌,但还是让人觉得太过严肃。
老爷座钟的黄铜钟摆来回摇晃,指针沉重地移动。我耐不住沉默,开口说:
「很不巧,家父不在。我十几岁的时候就离开这里了,跟亲戚们都不太熟。石塚先生跟我祖母是怎样的亲戚关系?」
石塚好像迟疑了一下子,然后抬起脸来直视着我。
「令祖父是及川辰遥先生吧?」
「是的,他已经过世很久了,我并没见过祖父。我叫做及川驹子,家父寅一是辰造爷爷的长男。」
「那我跟您是姑表兄妹了。」
我完全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梅奶奶跟辰造爷爷生的孩子只有我爸爸跟爸爸的三个妹妹。父亲这边不用说了,我母亲那边也并没有姓石塚的亲戚。我的表兄弟姐妹我都认识。我以为我都认识。
「很抱歉让您混乱了。」
石塚微微低下头。「我想令尊可能知道,及川梅女士在跟辰造先生结婚之前,曾经跟别的男人结过婚。跟我的……祖父。石塚修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