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酒,但他并没有再倒,又把瓶子放回地上。
「因为我以前是自卫队队员。」
「怪不得。」
「我不知道我爸是谁。因为不想一直给我妈添麻烦,我高中毕业就进了自卫队。有薪水可领,还可以拿到驾照之类的各种资格证书,很划算吧。」
「嗯嗯。」
「但是我交上了有点问题的朋友,没办法回头了。离开自卫队之后也一直跟他们混在一起,眼看已经到了觉得没有搞头的地步。刚好我妈也死了,我就想差不多啦。」
「只是这样而已?」
明男不假思索冲口而出。「不是啦,那个——」他要解释又不知该怎么说。「没到非死不可的地步吧。既不是欠了很多钱,也不是没工作不是吗?」
「你当然不明白。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关心你是什么感觉,你知道吗?」
男人的声音小得连在静谧的森林里都很难听到。「就算哪一天突然消失,也不会有人找你,不会有人觉得难过,可有可无的人。怪不得我身边全都是些垃圾。」
明男自己也是到树海里来寻死的,这样做很奇怪,但他突然想阻止男人。
「你母亲在那个世界会难过的。」
「哪有什么那个世界。」
男人笑起来,「富山先生在我看来也没必要自杀啊。现在或许有点不顺利,但是你有家人,也有这么多年认真工作累积的成果不是吗?」
嗯,是这样啊。明男的视线落在克难酒杯上。所剩不多的茶色液体,在手电筒的灯光下像琥珀般发亮。
人确实会因为在别人看来无法理解的原因而寻死,痛苦这种东西永远不是相对的。明男跟这个男人都怀抱着让人旁徨失措、只能独自承担的痛苦而来到了这里。
「我本来是打算花个几天慢慢考虑再下决定的。」
男人喝完杯子里的液体。「或许会找到让我觉得活下去也不错的理由也说不定。真是不干脆啊。」
「找到了吗?」
「谁知道呢。」
男人因为发烧而显得湿润的黑眸望着明男。「富山先生之前说在名古屋住过,是多少年以前呢?」
「二十五岁以后……那是多少年前啊。」
明男可能有点醉了,一时之间算不出来。「干嘛问这个?」
「那时候有女朋友吗?」
很可惜并没有。明男算是很晚熟,三十岁才终于跟太太相亲结婚,在那之前过着几乎跟女人无缘的生活。
他本来要这么回答,但突然心想「不会吧」。不会吧,难道这个男人疑心我是他爸爸?
明男本来可以否认的,但不知怎的却暧昧地回道:「哎,怎么说呢。」
可能是虚荣吧。可能是完全没有跟不是女朋友的女人上过床的记忆,也可能是心里觉得要是有这样的儿子,自己的人生或许会比较轻松;更可能是觉得暧昧的回答或许可以延长这个男人的生命也未可知。
两人的思绪在一瞬间紧张地盘算较量。
「这样啊。」男人说,「富山先生,你不打算自杀了吗?」
「我也搞不清楚。」
明男也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至少不想再上吊了……就这样下去我们两个一定会死不是吗。没有东西吃,又在树海里迷路了。」
「这里面,」男人摇晃着酒瓶说,「放了压碎的安眠药。我们一起喝吧。不盖睡袋睡着的话,天亮前就会失温,可以没有痛苦地在睡眠中死去。」
到底怎么办才好,其实早就知道了。没有食物也没有水的话,只能用剩下的酒吞下安眠药,这很理所当然。本来就是来树海自杀的,当然要这么做。
但是明男却不愿意。只能用无法解释来形容的内心意念,使他越来越不想让男人死掉。
年纪可以当他儿子的男人;可能是他儿子的男人;看见倒在树海的明男没有置之不理,听他说话,跟他一起前进好几天的男人。
「这样好啊。」明男说。
「但是两个男人一起死在帐篷里有点那个。要是被人发现的话,搞不好会以为是殉情什么的,多难看啊。」
「这么说也是。」
男人点点头。「那我借富山先生的绳子,到旁边去上吊好了。」
「啊,不要啦。」
明男慌张起来。「一个人死还是觉得有点害怕。」
「那是要怎样啊?」
男人好像厌烦般嗤笑了一下。「这样好了,我在富山先生睡着之前待在帐篷里吧,之后我自己一个人也没问题。」
来吧。男人把瓶子里剩下的酒全都倒进明男的杯子里。明男喉结上下移动,轮流看着杯子和男人的脸。
男人的眼睛里好像闪烁着憎恨与恶意,对创造出自己然后弃之不顾的父亲的憎恨,以及剔除了自己也若无其事照常运转的世界的嫌恶,似乎都在他眼中暗暗地发光。
明男觉得他是在测试自己的决心有多坚定。
你嘴上说要死要死,到底有几分真实?舍弃家族选择死亡,你的绝望有这么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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