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的安全感,不如更接近怀疑这一切是否已经结束的那种,无止尽的虚脱感吧。
当时的首相座间透过电视、收音机、网路发表终战宣言时,听到的人无不滚滚流下热泪。
当事者们也无法理解,这样的泪水是从何感情而来。
那是出自对被杀的死者感到悲伤,亦是对战败的遗憾,更是对不明白自己所作的这一切究竟有何意义,而造成的虚脱感。
日本最后一任首相座间,担忧减少到原本十分之一以下的全国人口,所以立下政策,严禁所有妇产科进行人工流产手术,却也因此倒台了。
俗称「人工流产禁止法」的这项政策,导致当时已慢慢出现的「受诅之子」在日本爆炸性地增加,由于人们无法控制生育,期望之外的孩子也不断诞生(不想生的孩子会变成「受诅之子」这种毫无根据的说法,就是这么而来),弃婴与虐儿等社会负面现象也异常猖獗。
讽刺的是,座间前首相在二〇二九年,也就是距今两年前,被自己禁止堕胎而生下的「受诅之子」折断颈骨,送医后不治身亡。
座间倒台后诞生的第一代圣天子,把东京都跟四分五裂的邻近各县统合起来,设立了如今东京地区四十三区体制。
终战后,残存者还有堆积如山的事情要做。
被破坏的各项公共设施要重建,解决供电不足问题,调度在数量上压倒性不足的食粮,最后就是为了因应大量来到东京避难而到达极限的人口,确保新的土地。
当时圣天子看上的,就是在东京湾建设「巨大人工浮岛」。
虽然从以前开始就很积极从事这样的建设,但现在跟大战前相比,东京湾已经被侵入到连地图的样貌都改变的程度。
于是,目前矗立在莲太郎眼前的建造物,也是浮岛的其中之一。
地面被浓密的鸟影覆盖,莲太郎顺着仰头,双目就被刺眼的强烈阳光所袭。他忍不住伸手遮住并眯起眼,让海鸟喵喵的鸣声敲打着耳膜。
莲太郎推测,那些看起来好像很舒服地在空中滑翔的鸟群是黑尾鸥吧。
大概是因为叫声像猫的关系,所以被取这个名字(注:黑尾鸥在日本叫海猫),不过莲太郎听了许多次,都只觉得像是婴儿的哭声。
黑尾鸥很有意思。就像银鸥一样,有时会把其他巢里的雏鸟掳走,撕裂后来喂食自己的后代,有时又会分不清谁才是自己的雏鸟而一起养大,这种笨拙的行为尤其有趣。
莲太郎一边解压缩自己头盖骨内对动物的知识,一边试图延后思考,但终究还是猛然摇了摇头,停止逃避现实。
随后他望向正前方那阴森森的入口。
这里大概也受了战后赶工潮的粗制滥造影响吧,洁白的外墙完工还不到十年就到处都有龟裂剥落的状况。
这栋异样的建筑物,兼具了滨海疗养院的偏僻气息,以及无穷无尽的邪恶味道。
——东京地区第卅二区海上特别罪犯收容监狱。
战后的混乱期,尽管时间不长但还是遇到了货币经济的崩溃,也曾发生一盒玉米片要价近十万的严重通货膨胀。
本来千圆钞票跟万圆钞票就都只是纸片而已,但由于纸片上有日本政府保证的「信用」,才会作为高额货币被允许接受。
但因为原肠动物战争让全世界不断循环的货币失去流动性,就连东京证券交易所(兜町)都因此关闭了,没有人知道是该「信用」谁才好。
结果,直到昨天钞票还多到可以烧的资本家,隔天就在翻垃圾桶的光景也变得不稀奇。
当然,因为饥寒而起盗心的人也极速变多了。
虽然这些人几乎都是逼不得已才动手犯罪——但,人类本来就是善恶表里一体的存在。
有些人因为自己犯了罪却没有受罚而忘了罪恶感,也有些人沉溺在犯罪的风险快感中而无法自拔——
这座海上监狱,就是为了隔绝那些跨越界线的人们所建造。
莲太郎望向背后自己刚走过的地方,那是一条长得会让人发昏的栈桥,上头只看得到孤单的看守亭兼出入关卡座落着。
即使是位于靠近东京湾的外围区当中,这附近却没有瓦砾,几乎完全重建起来了,环顾四周,娥眉月般锐利的海湾沿岸,还设立了一座滨海公园。
并肩散步的情侣、推着婴儿车的母亲,以及老人们的众会所分散各处,这也是市民们休憩的场所吧。
唯独这里,被刻意遗忘,并加以隔离。
在柜台取出民警执照并告知对方名字之后,莲太郎要求跟里多维杰夫紧急会面,对方则是露出惊讶的表情。
听对方说请稍等之后又过了一阵子,一位年长的监所管理员才现身表示「这边请」,并协助带路。
决战的预感让莲太郎紧握拳头跟在对方背后。
「哎,没想到这位民警先生竟如此年轻……当初就是你逮捕了里多维杰夫吗?」
穿过第二道门之后没多久,带路的监所管理员终于开口。
「嗯,但那只是侥幸罢了。」
「或许你已经知道了,这里并不收容一般罪犯。只有其他监狱判定为无法管教的犯人才会被移交过来。」
「好像是吧。」
莲太郎边说,边环顾了周遭一圈。
这里没有任何照明器具,干涸的空气中只有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