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天子平和地摇了摇头。
「不行。憎恶只会带来憎恶,这种连锁的根将会一路延伸至地狱去吧。况且这起事件,搞不好背后与『所罗门戒指』跟『首』有关……」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讨论那个也没有意义了!」
这位身穿白色和服下裳的辅佐官大喝道。霎时,职员都停下了脚步,室内笼罩着寂静。
过一会儿,他以低沉而清晰的声音,继续说下去:
「圣天子陛下,仙台那帮家伙以东京地区大使馆的无辜馆员作为人质,还把飞弹的矛头转过来。恐怕东京地区的国民也被激怒了,舆论想必会倾向开战吧。假使不采取任何对抗措施,您就会被国民指责软弱而被迫退位。」
「我不在乎。如果那是国民的决定,我会欣然接受。」
「除了您之外,还有谁能成为东京地区的象征?将眼光放远来看,有时死霸着权力宝座不放,反而对东京地区才是好事,为什么您就是不懂这个道理呢?」
「只有这次,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听贤卿的建议。」
正当圣天子吸了一口气想让菊之丞退开并对秘书官下令时,菊之丞倏地平伸出手打断了她。
「万万不可。」
菊之丞扬了扬下巴朝别的方向示意,圣天子的身体两旁便被突然闯进房间的黑衣壮汉给把守住了。
一时之间,她没搞懂对方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做什么?」
「圣天子大人,请您先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一下吧。」
菊之丞脸上严峻表情的意义,圣天子终于理解了。
「……也就是说,这是政变吗?」
菊之丞垂下眉尾,首度显露出悲伤的神情。
「一九六二年的古巴危机之际,美国跟苏联彼此用足以毁灭世界七次半的核武器瞄准对方,而手就放在发射钮上。虽说时任苏联最高领导人赫鲁雪夫,接受美国谈判并回避全面核战争的判断是正确的,但那也被国民视为软弱,结果日后成为他下台的理由。请记住这点,圣天子陛下。有时候正确的决断也会变成一种罪过,而前任圣天子陛下托付给我的职务,就是不能让您失势,这也是我这把老骨头紧抓住辅佐官地位的唯一理由。」
「无耻!竟然想以蛮力来解决一切!」
「任何人都无法评判决断的善恶,就连史书也是。」
「既然如此,审判就等死者从坟墓底下苏醒,要选出是去天堂还是地狱时再揭晓吧。」
「我不在乎。地狱就由我去吧——把陛下带走。」
对打算架起她的黑衣男,圣天子凛然地说了句「我自己会走」,接着望向菊之丞的脸好一会儿,才终于转身离开办公室。
三叉烛台的灯火在眼前温暖地摇曳,让幽暗所占据的走廊逐渐恢复为由理智及理性统治的世界。
她讨厌晚上的圣居,尤其是圣居中没有人的地方。
这位政策秘书官中唯一一位女性——加濑清美,踏着蹒跚的步伐前进。
由知名画家创作的美女画,今天看起来也像是在暗处屏气凝神,自背后偷偷窥探自己。
几乎已经忙了一整个星期的政策秘书官,今天又面临了快把圣居掀翻的业务量。
当下自窗口望向西塔还是能看见那边灯火通明,今晚大概又无法熄灯了吧。
相较之下,圣天子寝室所位于的西塔角落,就宛如某种不可入侵的圣域,除了照顾她的人以外,很少会有谁造访。
清美左手端着托盘,上头有正冒起热气的汤与面包。被软禁的圣天子如今还是关在自己的房间里,她已经好几次去送饭,却完全没有吃过的痕迹。
清美再次抹去好歹要让陛下吃点东西才行的念头,站到走道深处的门前之后,她放下烛台,敲了几下门。
「圣天子陛下,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
凝视着上头有藤蔓般曲线装饰的门扉,但只有拒绝的寂静回应清美。
她再度敲门出声,还是毫无回应。
正当她叹着气想转身回去时,突然感觉钥匙孔有风吹出,于是用手掌在上头挥了几下。
不是错觉。
不知为何,她有种不祥的预感,说了声「恕我失礼」之后便插入备份钥匙,连转动钥匙都教人觉得焦急,随后便冲了进去。
有些昏暗的室内空无一人,有顶篷的床上也是空空如也。
风咻咻地吹入,让丝质的窗帘摇晃着。右侧的窗帘好像从轨条上取下了,奇妙的是,被取下的窗帘怎么也找不到。
当清美举着烛台来到露台时,疑惑厘清了。
窗帘绑在露台的扶手上,轻飘飘地随风摆动。被撕裂的窗帘垂直连接成绳索状,从三楼垂挂到一楼。
当理解到这意味什么时,清美摔落了手中的烛台,双手掩嘴。
「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