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活下去。就算病情恶化也死不了。我不能离开那个家。我得被那个家束缚到永远吗?
因为我是魔女。
是魔女又怎样?
一如曾有过的经历,我再次涌起想抓递全身的冲动。但这次我忍住了。因为我明白那么作无法解决任何问题。同时,身旁有别人的视线。感觉那道视线眼睁睁地看着我的情感变化,并以此为乐。
我趴在地上抖个不停,一边祈祷这是场梦。然而呼吸时的痛苦未见减缓,只有时间持续流逝。
于是,席卷我全身的焦急与悲伤,逐渐归化成单一情感。
那就是对黑猫的憎恨。
我忍着脚痛,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以好似要将臼齿压碎般的力道咬紧牙根,俯视黑猫。本意是想瞪视他,然而眼睛深处的刺痛令我无法顺利聚焦。即便如此,我仍继续瞪着眼前的黑心恶魔。
他大概在等我连滚带爬地躲回家里吧。
或是等着我示弱哀号、出声恳求帮助。
我绝对,不会顺他的意。
「别这样嘛,艾莲。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啦。我会害羞的。」
黑猫丝毫不受影响似地开玩笑。
我以类似尖叫准备动作的方式,猛吸了一口气。但没有大叫出声,取而代之的是,吐出一口长长的气,接着说。
「你为什么要这么作?」
音调低到连我自己都感到吃惊。
黑猫没有回答。
我接着提问。
「这么作有什么意义?」
黑猫仍然沉默不语。
我泫然欲泣地,继续问道。
「早知道是这样,早知道是这么回事,我,我不如在那时——」
「在那时死掉会比较好,是吗?」
黑猫突然打断我,我一时无法反应。与大脑相反,身体老实地因受打击而晃动。
那时死掉会比较好。张嘴想要复诵并表达肯定,却只能放出微弱的气息,我的喉咙不肯发出声音。
黑猫微微耸盾。
「当时冷得发抖,不是吗?在那后巷里。没有家、什么都没有的你,期望着一个温暖的地方。」
黑猫以与平时无异的语调诉说。未带有对我的轻蔑之意,也不是自满的口气。
「我提供了你想要的东西呀。先不论感激,好歹也没任何值得被憎恨的行为吧?热呼呼的餐点、知识、朋友……啊,朋友这项,我也算在里面唷。再加上健康的身体。虽然只是表面而已。」
听见太阳穴开始传出碰咚碰咚的脉搏鼓动声。
「你不明白一个事实。所以,有必要让你知道。」
「什么东西?」
我试着假装强势,声音却在颤抖。
「你不明白自己是个多么不幸的孩子。」
尽力挂上难以置信的表情,回望黑猫。
黑猫未特别介意我的反应,迳自接下去。
「不懂得温暖为何物的人,只会单纯地慢慢冻死。尝过温暖滋味的人,则会怀抱着『自己很冷』的意识逐渐死去,所以心境是更加不幸的。你听懂了吗?你很不幸。如果那时能死在后巷里,你还算幸福的。你应该明白现在的自己有多不幸。」
「你别乱说!」
我脸色苍白地大吼。彷佛无法再继续听下去。这一用力,不知是血抑或泪的液体从右眼溢出,划过皮肤溃疡的脸颊。
应该明白自己的不幸?
「少在那边乱说……」
我知道我体内那不成气候的叛逆心已被迅速打成碎片。不禁一阵晕眩,几乎要倒下。
黑猫的话,没能全部理解。
然而依旧可勉强听懂。
我在这个家里学习到各种事情。身体健康才能享受的自由。理解未知事物的乐趣。还有跟朋友一起游玩的快乐。我明白到人生的各种可能性。在这样的前提之下,自己身上有病的事实,比起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影响力要大上许多许多。
觉得自己简直像是被人玩弄在掌心。我无法原谅眼前这个彷佛看透一切的黑心恶魔。
不知不觉问,我紧握着拳头的右手里,多了一把小刀。
至今丝毫不动弹的黑猫,首次驱动了他的视线。他望向我右手心的小刀,咻!地吹了声口哨。
「看不满意的东西就杀掉是吗?赞喔。超级简洁。我很中意你的作法。只不过,其实也还有其他的方式能选呢。」
我尖叫着,朝着黑猫挥下小刀。
在哪个部位落刀都无所谓。我只想搅乱他悠哉的语气。
黑猫没有躲避。
小刀恰好滑进肋骨的间隔里,整片刀刃顺畅地沉入、直达内脏深处。
黑猫没有喊痛,金色瞳孔咕溜一转,朝上仰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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