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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度习惯于观察父亲脸色行事的我,没有办法主动打破沉默。万一利用眼泪吸引他的关注而被视而不见的话……光是想像着那一幕,便让我害怕得无法动弹。
尝过一次失败的滋味后,我的身体变得极为胆小。
父亲成天待在家里。或许他已丢了工作。
不久后,一名我不认识的男性,开始不时来找父亲。
父亲从男性手中接过某物,并将钱交给对方。父亲捧着那东西,等不及似地进到隔壁房里。之后在房里关上好一阵子。
这样的情况多次反覆之下,父亲离开房间的次数减少。
而偶尔从隔壁房间飘来的甜甜香味,则似乎日渐增强。
我默默地等着母亲归来。
妄想母亲回家之日而入睡、祈祷有母亲在床边抚着我脸颊而醒转。
以为感觉到母亲而睁开眼,却只不过是风吹拂过脸颊。
墙角的地板上,不知何时被我扔到那儿的女孩玩偶,歪着头望向这里。霎时感到一阵恶寒。为了不听到她的笑声,我缩到毯子里、死命捣住耳朵。
试着自己取水后,脚的症状似乎加重了。
我的手也变得粗糙如那天见到的母亲双手一般。
只靠自己没办法好好地梳理头发。
绷带与药粉的存量亦越来越少。
——而父亲则在不知不觉间,没有再离开房间。
4
时值深夜。
喉咙的干渴将我唤醒。
我步履蹒跚地走向厨房。微弱的月光自窗外投入,将屋内映照得一片淡蓝。身体因凉意一颤,我从之前备好的水桶里掬水饮用。
想顺便拿绷带回房备用而拉开柜子的抽屉。讶异于抽屉重量之轻,紧接着发现里面只剩下两、三卷。
这么说来,今天早上服用的药好像也是最后一份。
停止服药的话,我的身体会怎样呢?不把这个吞下去,会变得更严重唷。我忆起母亲曾如是告诫我。那会不会只是想骗我吃下难吃药粉的藉口呢?抑或是不吃之后真的会恶化呢?
——我连想都不愿想。
我的身体因寒意之外的理由而颤栗。
现在已经够痛苦了。即便病情进一步恶化,情况似乎也不会有多大的改变。
我感到疲惫不堪。
举步欲回到床上。
途中一个重心不稳、撞上墙壁,绷带从我手中溜走,朝着大门那儿滚去。我追逐着想把它捡起来,接着突然察觉到门口附近有一阵光晕。
——难不成。
胸口因期待而猛烈跳动。
我的视线与双脚极为自然地朝着光线来源前进。
「妈妈……?」
感觉好久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
出声唤叫的同时,也发现了一个身影。
母亲就站在门前。母亲非常讶异地看着我。放在矮桌上的提灯,向周遭放出朦胧的光线。
你回来了?
这个问句未能顺利成声。
照理应该欣喜若狂地扑抱住母亲,而我却无法驱动双脚。
这是为什么呢?
眼前的母亲,身上带着一股不让我这么作的氛围。
衣装整洁的母亲,彷佛换了一个人。原本凌乱的发丝也用发夹整理得好好的,脖子上还绕着不曾见她围过的丝巾。脚边放着大旅行袋,母亲一副像是出远门的样子。
「你要……去哪里?」
我直率地问。并非质问、也没有忧心忡忡,只是纯粹感到疑惑。
母亲的脸蒙上一层阴霾。犹豫了一会儿后,作出要我靠近的手势。于是我奔向母亲,拥抱她。
我细瘦的脚发出疼痛的讯息。但是被母亲特有的甜美香气包围,让我很快便忘却了痛楚。
「艾莲……」
母亲深深搂住我。感觉得到她身体的颤抖。母亲正无声地哭泣着。
母亲觉得很悲伤。虽然我不明白原因。
悲伤之情感染了我,我用力束紧双手。
「艾莲,对不起……」
对不起?
我在想像的情景之中,无数次地原谅了向我谢罪的母亲。但我发现,眼前的母亲,道歉的理由与我想像的并不相同。
我装作不明白似地回望母亲。母亲似乎无法正视我,很快别过视线。
这一瞬间,我胸中警铃大作。
突然开始客观地审视自己所处的立场。
离家至今的母亲。身上整洁的服装。大袋行李。还有趁着父亲熟睡时、大半夜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