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尴尬的静默持续着。秒针卡锵、卡锵的走动声响逼屋内。
父亲深吐了一口气,游移的视线越过低着头的母亲,最后对上我的视线。
我暗自心惊,想着得说些什么才行而张开嘴。然而下一秒,父亲又一脸麻烦似地别过眼,将手中瓶子里的液体一口饮尽。
心底宛如压着一块大石般沉重。
每次都是这样。
父亲从不正眼看我。
父亲一直把我当作看不见的空气。
从不带着喜爱之情拥抱我,也不以责难之意叨念我。他肯定没把我当个人。我甚至觉得,父亲很努力地想对我视而不见。
「爸爸是不是讨厌我?」我曾如是问过母亲。母亲一脸认真地摇头表示否定。「没那回事。父亲为了艾莲很努力工作唷。」「那为什么爸爸都不跟我说话?」母亲轻笑着说:「爸爸是在害羞啦。」
我也很想相信母亲的论点。我很想认为父亲是爱我的。于是每一次我都期望在父亲的眼神里找出对我的关心,只不过大多以失望作结。
父亲从未呼唤过我的名字。
他只喊母亲的名字。
过了一会儿,父亲自椅子上站起身,往这头靠近。
目标并不是我——而是母亲。
父亲粗鲁地揪住母亲的手。我与母亲牵在一起的手随之分开,宛如被迫分离的恋人。
父亲将母亲拉进隔壁,也就是家里除了我房间之外唯一的独立空间,并关上门。随后响起自房内上锁的声响。
只剩我独自留在原地。
墙壁的另一侧发出砰砰磅磅的声音。响声逐步转小,最后转为讲悄悄话的声音。
这也是常见的光景。
双亲两人总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兀自谈论。
我不清楚他们俩在作什么。但感觉得出是某种男女关系之间必要的某种事情。
我曾经对着从房里走出来的母亲问道:「你们刚刚在作什么?」母亲只是一脸困扰似地笑着回应。这种时候,除了类似点心的甜香之外,还会有另一种香气自母亲的脖子飘散而出。说不定那就是专属于父亲的味道吧,我如是想。
当父母自己待在房里的时候,我只能无意义地环望四周,或是抠一抠药瓶的标签以打发时间。
彷佛像在刻意表现着:太好了,我有了自由时间呢。
实际上是我被遗弃在这里,不过要我自己认知这个事实感觉太悲伤了。
待我开始对剔除药瓶标签感到无趣后,只好将手伸向被赶到床铺角落的旧娃娃。
那是一个金发女孩造型的人形娃娃。身穿紫色洋装、戴紫色帽子,脸上树着让人不舒服的笑容。
「找不到跟艾莲同样发色的娃娃。但是她衣服的颜色跟你的头发一样唷。」当时母亲这么说着,亲手将娃娃递给我。
我佯装欣喜地收下。说实在的,娃娃的发色根本无关紧要。毕竟我并不喜欢自己的发色。
我的头发与父亲同为淡紫色。既然遗传,不如给我母亲的淡茶色发丝。如果我的发色跟母亲一样,说不定父亲就会愿意关注我了。
我用手爬梳着娃娃的头发。金色发丝缠得乱七八糟,手指无法顺利通过。
内心烦躁得不得了。我加重力道,试图强制梳开。娃娃无神的双眼几乎像在对着我喊话。
——『很痛耶。』
罗嗦。怎么可能会痛。你只是个玩偶。
——『真敢说,你不也跟个玩偶没两样。』
我才不是玩偶哩。
如是在心里否定着,却同时忆起自己让母亲梳头的姿态。
那个任凭处置,丝毫不动弹的自己。静静等着梳子随着母亲的手臂动作,由上至下刷过我的发丝。
我是个玩偶?
——『是呀。』
才不是。
我一股劲儿地扯着纠结的线团。
我的眼睛才不像你的那么无神。我的眼睛可以观察到各种事物,更能映照出许多景象。
嘻嘻嘻。
头发受到拉扯,脖子转成不自然的角度,娃娃挂着一号表情,笑着。
——『你不是只能欣赏到后巷而已吗?』
彷佛能听到唰的一声,明白自己的脸瞬间转白。
我霎时扔开娃娃。它扑上墙壁,落到散在地面的衣物上。
为了隔绝所有的声音,我将毯子拉到头顶。
我讨厌一个人。独处让我无谓地想起很多事。无谓地听见各种声音。
用力闭上双眼,祈祷着母亲快快回到我身边。没有觉得冷,身体却不住颤抖。不知不觉间,我就这样陷入睡眠之中。
回过神时,母亲正用手指抚着我的脸颊。母亲一脸虚无的表情,但在与我四目相交后,旋即露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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