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章 全裸的笨蛋登场

我在教室里却像个外人。

  「通往梦想的道路可真险峻……」

  我半开玩笑地小声叹气,趴到桌上。头发有点太长,黏在脖子和脸颊上让我觉得很烦,看是下次放假还是什么时候要去理一理吗?算了,不剪也还没关系啦。

  这周有我支持的作家要出新书,所以我想把零用钱用在这上头。毕竟头发留得再长也不会死,但要是一周不看小说,我大概会半死不活。

  我滚动枕在手臂上的头二心想这样像鲔鱼一样时,后脑杓传来一阵冲击。那是一种细长条的震动,似乎是有人以手刀在我头上轻轻敲一下。我知道会是谁,高高兴兴地坐起上半身,结果这次有一股集中的疼痛刺在我的脖子上。

  「呜恶!」

  我胡闹地吐出舌头。看样子是我背后的那个人看准我会起身,事先把手指顶在那里。我摸着脖子回头一看,看到「她」举着手指在笑。那是一种得意的笑容,感觉好像随时会哼哼几声笑出来似的。

  「星期一真让人忧郁耶。」

  她发音发得太短,听起来不太像是在讲「忧郁」这两字。

  「不过你的表情看起来好像高兴得不得了。」

  我指出这一点后,她有点扭捏地蹲到我桌子的高度,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再把下巴靠到手上,看着我的脸。她的头发被雨淋得有点湿。

  「昨天你不是去了……呃,东京哪?」

  「对啊,大都会,跟这里有天壤之别哪。」

  我跟她这种夹杂几句方言的对话,融入四周的喧嚣之中。也就是说,要有她陪在身边,我才得以成为这个班上的一员。而且这个情形下的「她」,是兼有「she」和「steady」两种意思(注:意指稳定的男女交往关系。)。连我自己都很怀疑,像我这种与他人关系淡薄的人,竟然能有这样的对象。

  她把本来纯黑的头发染成浓浓的咖啡色,眉目间有股好看的佣懒,眼角有点下垂,嘴唇算是稍薄,脸上的妆则似乎被雨淋得有点花了。

  「你妈妈不是很厉害吗?结果怎么样?」

  「呃~还好啦,没什么了不起。我很快也会站上那个舞台。」

  她笑着回说「好好好」。她知道我在写小说,我也跟她提过母亲的事情,以及我想当小说家这回事。不过,她是那种只看漫画的人,所以我也搞不太清楚她到底有没有兴趣。

  「说到这个,你上次投的小说怎么样了?」

  「啊啊,那个虽然过了初审,不过还很难说啊。」

  我哈哈笑了几声。既然没人联络我,也许是被淘汰了。

  导师从教室门口走进来。她一看到导师进来,立刻蹦蹦跳跳地跑向自己的座位,甩着书包说声「晚点再聊」,穿过书桌与书桌之间离去。

  我先看着她在前面的座位坐下,然后料准导师要开始讲些无聊的话,于是拿出笔记本与铅笔,摊开在住家与学校之间往返而磨得封面都破破烂烂的笔记本,写起小说后续的部分。呵欠已完全止住,在我心中远方的雨声比导师说话的声音更清晰,也让我更加专注。呜哈,我的字好丑——我一边畅快地自嘲,一边用目光追着已经上了轨道的铅笔尖端。我的手半自动地书写。我一步步描写,把故事写进白纸,写进一个荒野般的世界里。

  这是一种创造世界的工作——我的母亲曾在后记里这么形容写小说这回事。五年前,她毫无预兆地失踪,但失踪后仍持续进行创作,此后再也不曾回家,家里顶多只会收到邮件和汇来的版税。虽然她是这么一个不良母亲,但只有那个说法我完全同意。

  比起现实,我就是会忍不住爱上自己创造出来的世界。是因为我有自我陶醉的倾向吗?可是我完全无意作罢。我真的无法想像不写小说的自己。可恶,我也跟母亲一样,完全是个「小说笨蛋」啊,哈哈。

  我心中扬起一股风。写小说能够给我一种充实、浓密的感觉,而且时间的流逝仿佛加速了,让我幸福到了极点。

  相信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超乎其上的幸福。

  等导师讲完话,我忽然注意到一股视线,抬头一看,发现她正盯着我。她一直看着我吗?我不明白她看了多久,总之先挥挥手。见状,她才一副总算等到我回应似的模样,露出微笑挥手回应。

  即使如此,我和她相处得还挺顺利的……至少我是这么觉得。

  我挥开舍不得低头的心情,再度埋首于摊在桌上的小说碎片之中。

  后来时光飞逝……不,也没到飞逝的地步啦,因为有期末考试,时间过得并不是那么平静,但总算撑过去,暑假就此开始。当国小老师的老爸,待在家里的时间也变长。相信成年人当中,一定就属老师的暑假最长。

  不过,我父亲今天从中午就出门,说是轮到他要去国小的游泳池值班。啊啊,说到这个,记得我读国小的时候,老爸也曾经待在游泳池边值班,那还真有点难为情。到底是为什么呢?我一边目送他离开,一边想着这个问题。而在午后,我敲着键盘得出的结论是:小孩子会觉得「受父亲保护」这件事本身就很难为情。

  我这个冷气太强的房间位于别屋。我家是买下一处原本是道场的建筑物改建而成,所以豪华得毫无意义,又过度有日本风情。只有我和父亲住,空间实在太大了。要是有母亲在……大概还是太大吧。

  我敲着桌上纯白笔记型电脑的键盘,同样待在这个房间里的她则在我背后。她无处消遗,所以连日来我家玩。只见她对折坐垫当成枕头,躺在榻榻米上,朝堆起的漫画书一本本进攻。我看着她这模样,摸摸罩着一层寒气的皮肤,不禁想起小时候那个写不出读书心得的夏天而露出苦笑。

  「嗯?你想到什么好笑的事吗?说给我听听。」

  她从眼前拿开漫画,看着我的脸问道,我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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