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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怎么称呼你?还是要我常常送你馒头?」
我开玩笑的说法没钓上甲斐抄子。她的双眸捕捉住我,接着以尖锐的嗓音射穿我。
「如果你的下一份投稿作品没能获奖出道,你就要放弃当小说家。」
「……啥?」
我听得呆住,甲斐抄子在我鼻子上弹了一下,我的鼻子右侧剧烈疼痛。但甲斐抄子不以为意,还继续丢出话语,想压扁按住鼻子的我。
「既然投稿过这么多部作品,却连一部能留住编辑目光的作品都写不出来,那就是没辙。你没有一丁点可以出人头地的才能。既然如此,就别再做梦,努力找工作还比较明智。」
她的口气简直像是我的双亲或监护人,完全否定我的可能性。
我无话可答,就和昨天一样,任由一颗心被打扁。
「梦想不是柏油路,只是纸张而已。没有不会破裂的梦想。」
甲斐抄子说着打开馒头盒,用手指戳破盒盖,漂亮地穿出一个洞。
「你不就是因为靠自学不管写几年都做不出成绩,才会来依赖我吗?但你心中还是有几分相信自己有才能,有当小说家的资格。这是典型想当作家的人会有的心境。」
她的手指仍然穿过盒盖,把盖子转得像是电风扇的叶片。旋转的叶片成了屏障,我看不到甲斐抄子的表情。但我的表情也被遮住,所以或许算是好事。
「昨天我也说过,就算准备好环境,也不可能代替才能。如果靠那种东西就能颠覆一切,小说家或立志当作家的人,不就全都会写出『分毫不差的故事』吗?」
甲斐抄子说得忿忿不平,气势强得压住我的动摇,令我去揣测她在生什么气。她说话的模样,简直像是在对包括自己在内的整个世界吐出愤怒的气息。
现役作家与作家未满——甲斐抄子与我就透过盒盖上戳出的小洞,激出视线的火花。
「……对于才能的有无我不想否定。我与你之间相差的那种看不见的东西,一定就是叫做『才能』。可是昨天我也说过,我只能相信环境与努力。凡人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两者合在一起会产生那种一听就觉得很假的化学作用——包括副作用在内——寄托在能透过这种方式获得成功的天真梦想上。」
甲斐抄子把手指放上高速旋转的盒盖角,减缓盒盖转动的速度。接着,她用指腹钩住盒盖角,让它往反方向旋转。收徒弟的话题已逐渐转变为争论。
年龄还勉强留在一字头的我们,在大学的角落认真地开启舌战的战端。
「你这不是承认了吗?你刚刚不就承认自己没有才能?这样还想继续写小说,你是迟钝还是怎样?这样还想当小说家,你是笨蛋还是怎样?要不要我帮你作词,写一首赞颂你有多么缺乏理解力跟爱做梦的歌?」
「那我问你,直到你当上作家为止,你投稿了几年?」
「一年半,是你的一半,而且这包括了投稿后的评审期间,所以实际上应该可以当成是一年左右就达成目标。虽然在决选那一关被刷掉了。」
「这么说来,只要我的才能变成两倍,就可以变得跟你一样?喂喂,甲斐抄子,没想到你也不怎么样嘛。你到底是把我看得多底层啊?」
「不巧的是,你不只是处在底层,根本是零。不管乘上多少倍,既然被乘数是零,你说的算式就不会成立。而且,真要说起来,人生是靠加法。就是想用乘法偷懒,才会让有些老人嚣张地数落这年头的年轻人。」
「你又没看过我的作品,还真敢说我是零。我看你最适合的职业不是小说家,而是超能力者吧?哇~超厉害的,我认识超能力者了,帮我签名。」
「那你就拿给我看啊。只是,一旦让我看过,你多半会死。你要做好觉悟,立志当小说家的你会死掉。」
「喔喔,那你尽管看啊,有本事就杀了我。」
我打开书包,把一叠原稿塞给她。她不知为何把原稿硬塞进馒头盒里。
「还有,我要问一个问题。」
「好啊,你尽管问。」
「你为什么会想当小说家?你的动机是什么?」
甲斐抄子仔细打量我的脸,一副认定我没有正当动机的模样。面对这样的情形,我确信如果回答说,只是读国小的时候被老师夸奖一句,她一定会当我是个笨蛋,所以差点就住口不说。然而,要是不说,等于全面肯定甲斐抄子没说错。我可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原点被摧毁却不做任何抵抗吗?
……当然不可以。一旦起点被夺走,我肯定会跟着失去目标。无论多么滑稽,一旦起跑,就必须好好守住。
不管是笨蛋还是怎样,只有被名为『羞耻心』的衣服遮住的那颗赤裸的心,我无论如何都要守住。
「有人说我搞不好是个天才。是我国小老师说的。」
我装出敷衍的语气这么回话,甲斐抄子在隔了一拍后嗤之以鼻。
「那我想,你根本不用靠我,就可以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小说家。」
甲斐抄子撂下这句话,从长椅上站起,把馒头盒抱在胁下,走向图书馆。虽然三分钟还没到,但我也没有心思叫住她,只能目送她离开。
感觉就好像重力只让长椅与落叶树变得沉重,把我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我两腿无力,全身精力跌落地面,变得空荡荡的臭皮囊发出笑声。
「每次见到她都会被击垮啊……而且被击垮的还是骨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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