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对甲斐抄子说出愿望——一个大概是把「我喜欢你」这句话绕了大约八十五度圈子的愿望。
「可以收我当你的徒弟吗?」
我的要求让甲斐抄子停下动作,左肩还微微痉挛。
这该不会是她从我们认识以来做过最激烈的反应吧?
「这不是话题。也就是说,说来说去你还是打算骗我?」
「你的说法太跳跃了。」
「连我也这么觉得。」
甲斐抄子打开装馒头的盒子,里面当然是空的。她看着空盒子动了动嘴唇。
「徒弟?」
「请让我叫你一声师父。」
「我不要。请你叫我一声『甲斐大人』来听听。」
「……这是收我当徒弟的条件?还是资格考试?」
「你叫就对了。」
「甲斐大人。」
甲斐抄子视线乱飘。她双手抱胸,沉吟斟酌。这人是怎样?啊,最后那句变成在描述我的心情就是了。
「叫我抄子大人。」
这次变成命令句。这还是我第一次对同年代的人用到「大人」这样的敬称。
「抄子大人。」
「这两种叫法的语感我都不中意。」
她似乎不满意,害我白叫了。甲斐抄子粗暴地阖上馒头的盒子,用带着几分嘲笑的冰冷视线斜眼看了我一眼。
「而且,你说要我收你当徒弟,但你打算要我教你什么?如果是文法或语法,我觉得拜国文老师或电子辞典为师,还有效得多。」
「话是这么说没错。」
我身体往前弯,手肘顶在脚上拄着脸,用手指遮住嘴角,含糊地喃喃说道:
「我是想说,希望请你帮我批改文章,或是看了我的小说后给我批评指导……」
接着逐渐建立信赖关系,跟出版社搭上线……这就是笨蛋的梦想计划。
「徒弟摆明做不出什么像样的成果,会害得我这个老师的评价跟着降低,我讨厌这样。」
「你完全放弃身为师父的职责啊。」
「而且,就算你拜我为师,我想也拿不到奖项。毕竟我是败部复活的。」
甲斐抄子讽刺地自嘲。看样子,她到现在还在记恨出道前在决选那关被刷掉的那件事。由于她在小说后记里光明正大地发过牢骚,这点大家都知道。
「另外,我还是做人徒弟的,就算想说大话也说不出口。」
「……你当徒弟?原来你有师父?」
「多得要发霉了。」
有会发臭的师父应该很辛苦吧。
甲斐抄子和我一样往前屈起身体,换成手拄着脸的姿势,还莫名其妙珍而重之地抱着空的馒头盒。
「你的投稿资历有多长?」
甲斐抄子目光望向下坡远方,以面试般的态度对我问道。我一边弯起手指数着,一边以像是接受大学集体面试的心情回答:
「从高中一年级就开始投,到今年算是第四年吧。」
「四年啊?」她嘀咕着说出这句话,我听不出这是肯定还是否定的意思。
甲斐抄子的中指敲了敲左边太阳穴。
「你一年都写几部作品?」
「平均大概五部。毕竟还得顾及高中的课业。」
甲斐抄子含糊地反复念着「五部」这两个字,像在含糖果似的。
「你主要都是写些什么类别的作品?」
「拿去投稿的作品里,大概就属在岛上冒险的故事最多。虽然最近不是这样了。」
「你最好曾到过哪一关?」
「曾通过几次初审。」
甲斐抄子瞪大眼睛。我看出这显然是负面的意思。
她似乎问完了,不再说话,以瞪人似的目光看着爬坡上来的学生,嘴唇抿成一字形。或许是双手闲着没事做,还把馒头盒开开阖阖,最后叹一口气。
我痛切感受到搭讪与拜师这两件事将同时遭到拒绝的预兆,一边在意上课时间早已开始,一边耐心等待甲斐抄子的回答。
最终,她做出裁决。
「……好,我就收你当徒弟。」
「咦,真的吗?」
甲斐抄子朝我探出上半身说道。竟然能够得到现役小说家的指点,简直像在做梦一样。虽然老实说,我不知道该跟她学什么才好,但就是觉得很靠得住。
只要有这样的支持,或说靠山,我的作品一定能在她的引领下走向好的方向吧?
甲斐抄子似乎看穿我满心怀着这样的梦想,竖起食指说:
「说得精准一点,是我可以帮助你,但我有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