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包里塞着写了很多小说的笔记本与用电脑打出来的大叠原稿,还有笨蛋塞给我的小说杂志,背起来很重。多达五、六叠顶多只冲过初审的原稿,让书包明显鼓起来,我每爬一步都感觉得到背带陷进肩膀。既然要再度跟甲斐抄子说话,这次至少要做好这些准备。这是我们趁笨蛋还没喝醉前讨论出来的决定。
我没有理由拘泥在甲斐抄子身上,但除了甲斐抄子以外,我周遭没有半个小说家。我也觉得找她拉关系,会比投稿新人奖这种乱枪打鸟的计划要来得实际。在笨蛋的持续说服下,我似乎越来越这么想了。我骂自己太笨,竟然不知不觉间被笨蛋的步调牵着走,但并未停止往上爬的脚步,而且往上爬时不怎么烦恼现状,反而在想很多无关紧要的事。
笨蛋还在我的公寓里睡觉。今天我出门时确实上了锁。可是,如果笨蛋睡醒了跑回家,他没办法上锁,所以到头来在我回去之前,公寓的门也许还是会处在没上锁的状态。我真的是现代人吗?又不是住在江户时代的长屋。
爬上漫长的坡道,走在坡度较缓的平地上,就看到甲斐抄子独自坐在保健室与提款机前空地边缘的凸起处,啃着多半是从下坡那间便利商店买来的薯饼。当我发现她时,心脏与脚掌同时跳了起来。
独自走在左侧人行道上的我,正好从她眼前走过。以啮齿类动物似的动作小口小口咬碎薯饼吃着的甲斐抄子,这时立刻注意到我,还对我招手。我的心脏更加往上挤,几乎碰撞到保护内脏的骨骼。我姑且转头望向背后,看看她是不是在对我以外的人招手。由于上课时间快到了,身后有一大堆人,这样一来,她不是找我的可能性急速上升。我又转回来望向前方,只见甲斐抄子竖起中指,看样子她就是找我。真的假的?该不会她一眼看到我的瞬间,就接收到宛如电流窜过脑子似的天启,想挖角我去当小说家……这种根本没办法让我嘲笑笨蛋天真的乐观想像填满我的脑子。就算我抗拒,还是会忍不住期待,有什么办法呢?
我战战兢兢、满怀期待地走向甲斐抄子,甲斐抄子确定我靠过去之后,突然急急忙忙猛吃剩下的薯饼。我搞不太清楚她这么做的意图,就这么站在甲斐抄子面前。甲斐抄子默默咀嚼、吞咽薯饼,我一直耐心等她吃完。
甲斐抄子吃完薯饼之后,默默抓起我的衣角拉过去,然后用别人的衣服仔细擦拭她沾得油腻的手。
以上,回想完毕。
这是哪门子的「就这么回事」?
而且甲斐抄子还默不吭声,起身就要离开。她似乎在找垃圾桶,毛躁地左右张望。比起这个,你转身看看背后吧。
「等一下,甲斐抄子同学。」
「我讨厌别人连名带姓叫我。」
甲斐抄子大步行走,并不回头。她穿越正中央的道路,走向设置于导览标志旁边的垃圾桶。我保持几步远的距离从后跟上。
「甲斐同学。」
「这种打字时一选字就会跑出『海产』的叫法我也不中意。」(注:「甲斐さん」与「海产」在日文中都是打成「かいさん」。)
「不然要怎么叫?」
「不叫又不会怎样?」
甲斐抄子把本来装着薯饼所以十分油腻的纸袋,丢进写着「可燃垃圾」的垃圾桶里,接着连看也不看我一眼,就走向图书馆的方向。
她看起来不像故意对我视而不见,比较像是真的没把我放在心上。我自然不可能把这种漠不关心当成一种艺术家气质来说服自己服气。我一直跟在后面。被她拿衣服当手帕擦手,让我有点生气,所以这么做也有几成是在赌气。
「等一下,呃,同学,也不对,我有话要跟你说。」
「昨天不就说过了?」
「今天再说也没什么关系吧?」
我拉近一步距离反驳,甲斐抄子突然转过身。她停下脚步,直盯着我猛打量。我与甲斐抄子在独特的距离与气氛下相互凝视,一旁走过的学生都对我们投以奇怪的视线。
我们不回应行人的瞩目,眼睛的动作像是在观察彼此的全身。
然后,甲斐抄子维持面无表情的神色开口:
「你,该不会以为自己在搭讪吧?」
「哎呀?」
「什么叫『哎呀』?」
「没有啦。」因为她提到领版税领爽爽作战计划的核心,我才会愣住。如果这时候点头承认,事情会照笨蛋的计划进行吗?……咦咦?真的要讲喔?
「我相信会觉得不想否定自己没有这种意思的心情并无虚假……吧。」
说完,我还故作开朗地哈哈笑了两声,并搔了搔脸颊。
「你果然没有当小说家的才能。」
「你很罗唆耶。」
竟然精准挑出最能伤害我的一句话,真不愧是甲斐抄子。看来她是人如其书,个性非常恶劣。出现在这家伙著作里的主角,不是骗人的就是给人骗的。
「还有,你这盒子写着馒头是什么意思?」
她弯腰凝视我抱在胁下的盒子,而且看着盒子的眼神比看我更执著。我觉得此时正是时候,把盒子递给甲斐抄子,她立刻接过去。你也太快接受了吧?我什么都没说,她就当作是自己的东西,牢牢抓住盒子,一把抢向自己胸口。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人才,一脚就把荣登「下客气排行榜」第一名的笨蛋给踹下去。
然后,甲斐抄子一副办完事的模样,快步走开。我尽管暗自叹息,不想再追上去,但还是追了上去。我快步绕到甲斐抄子身前,因为要是再这样只是跟在她后面,送伴手礼作战多半会就此触礁。
「哇,请你不要吓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