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前方停着一辆银白色的宾士。燿一郎一走出门,司机便迅速地来到车外,替他打开后座的车门。
燿一郎以单手示意果林先上车,接着自己也坐上了车。
“中冈,我要先送她回去……你家在哪里?还是你要先去打工?”
“不,我想先回家换衣服……我住在西区,只要停在那附近就可以了。”
如果让宾士车直接送到家门口,母亲一定会发飙,骂她“怎么可以把人类带回家”。不,在那之前,车子大概就会走进迷惑人类的陷阱,永远到不了家吧?
车子行驶得相当平稳,几乎没有让人发觉是在什么时候发动的。燿一郎把视线移开,看着窗外问:
“你没有受伤吧?就算那家伙再怎么发狂,应该也不会对你动粗才对。”
“不是的,这不是雨水弄的。”果林连忙说明。
“衣服是被别的女生撕破的……不是雨水。事实上,刚刚其实是他救了我。”
“那你为什么要逃跑?”
“那、那是因为……被他看到这副模样,让我觉得很丢脸……”
果林低下头。燿一郎惊讶得眨着眼睛。
“原来是我搞错了。我明天得向雨水道歉才行。”
“真对不起。我本来想跟你说的……”
“这不是你的错。我有一个坏习惯,就是从不好好听别人把话说完。”
果林没想到燿一郎竟然也有自知之明,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燿一郎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旁边说:
“我当然知道自己的缺点,父亲以前也常指责我。”
“以前?”听到他用过去式叙述,果林不禁反问。
燿一郎的视线游走在果林和车窗之间,最后终于停在果林身上。
“我本来想要等和你更亲近之后再拜托你的,不过这件事也许还是早点提出来比较好。”
“?”
“我父亲现在住院了。他在两个月前出了车祸……由于伤势很重,甚至还有媒体错误报导,以为十文字集团的会长已经死亡。这条新闻很受瞩目,你应该也记得吧。”
果林依稀记得好像在报纸或哪里看过类似的新闻,但因为主角是与自己无关的财经界人士,她并没有特别留意,因此也不是记得很清楚。不过她当然不能说“不知道”,只能挤出暧昧的微笑,问燿一郎:
“可是,那个……他既然还在住院,应该是挽回一条命了吧?”
“他的头部受到撞击,一直处于昏睡状态。”
“……”
“会长这种职位通常是由老人家担任的荣誉职位,但父亲的情况却不同。自从祖父脑梗塞发作去世之后,他就继承了会长的职务,现在还不到五十岁。他一直在第一线工作,是十文字集团的中心人物。父亲不在,集团的事业就无法顺利进行。”
“可是你应该还有其他亲戚吧?”
“我有一个叔父,但是他根本不及父亲的千万分之一。他既没有对公司经营的热诚,也没有足够的判断能力,更没有任何创造力。可是他却很喜欢摆架子……他欺负我未成年,就擅自以监护人自居,搬进家里。要不是法律站在他那边,我早就把他赶出去了。”
果林听到燿一郎辛辣的评语,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勉强试着答腔:
“……呃,那个,这真的是……辛苦你了。令堂一定也很伤脑筋吧……”
“母亲在父亲出车祸前不久就到欧洲旅行了。他们夫妻两人感情原本就不是很好,虽然住在一起,彼此却视同陌路。我现在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没办法和她取得联络。所以叔父才能大摇大摆地住进家里。”
果林还没有世故到可以轻松地回应如此沉重的话题,只好默默不语。燿一郎继续说下去,仿佛是借由言语重新确认自己的想法:
“日本的医疗技术在全世界也是屈指可数的。父亲有最优秀的医师团队治疗,却仍旧无法恢复意识。我是独生子,所以也没有可以讨论的对象……现在我真的只能求上天保佑了。”
原来如此——果林终于了解了。
双亲不合使得家庭濒临崩解,再加上父亲出了车祸,几乎没有痊愈的指望——这就是燿一郎的“不幸”。
她想起自己的家庭——父亲虽然被母亲压在屁股底下,但两人感情仍算是相当融洽。大家虽然常讥笑果林是族人之耻、失败的吸血鬼,但是当她碰到危险的时候还是会召开家庭会议替她研拟对策。
但是十文字燿一郎却连讨论的对象都没有。
(父亲住院,又没办法和母亲取得联络,一定很令人难过吧。十文字真的好可怜……噫!)
她想到这里,全身的血液突然开始骚动。
她的心跳加速,血液以惊人的气势在体内奔驰,几乎要冲破血管。她感觉到皮肤的温度正在上升。
血液正在增加。
(该不会又来了……讨厌!虽然我现在正坐在不幸的人旁边,可是在谈论这么深刻的问题的时候怎么可以……我这样不就和那些秃鹰一般的演艺记者没有两样吗!)
果林拼命忍住想要咬住对方送血的冲动。
“……果林。”
“呃,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