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净。中午过后,酒行的人会来回收酒瓶。所以得在那之前把空瓶搬到后门才行。」
登纪子婆婆身上还穿着深紫色的丝睡袍,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声音很沙哑。而且有点酒味。
「所以,不好意思,奏妹妹,可以麻烦你吗?」
我说这是举手之劳,就一口答应了。因为我想一个老人家消费的酒,再多也多不到哪里去。可是,我真是大错特错。
「……这些全都要搬吗?」
「对呀。这要年轻人才搬得动,对吧?」
登纪子婆婆指的交谊厅吧台里,摆满了空酒瓶。我数了一下,随便就超过五十瓶。这么多酒瓶,就算是年轻人,要搬也不是那么容易。
但是,登纪子婆婆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说声:
「那就麻烦你喽——」
就打着哈欠走了。
当然,我站在那么多酒瓶前面,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在老人院里弄出这么多酒瓶来?难不成登纪子婆婆是那种喝酒不知节制的人吗?想归想,我还是打起精神,默默把酒瓶搬到后门。这也是报一宿一饭的恩义。报恩的流血大奉送。
搬完之后还有工作。帮蒂奇洗澡刷毛,换房间的摆设,帮忙用行动电话打电子邮件给孙子,厨房也来拜托我筹措食材。
「你就是那个肯帮忙跑腿的奏妹妹?」
一个厨师打扮的男人这么问我。看样子,我已经成为打杂跑腿要员了。由于没有必要否认,所以我点头说:「对」。于是他就很有礼貌地开始自我介绍:
「我是在这里当厨师的田村修一,你好。」
田村是个爽朗的青年,白色的厨师服很能衬托他的褐色肌肤。令人联想到腊肠狗的长相,五官端正得会让班上的女生尖叫。我心里想着,原来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也有意想不到的人才啊,一面盯着田村的脸看。而田村大概很习惯被别人注视吧。他对我的视线完全不以为意,爽朗地微笑着说:
「我想要榴木芽和土当归,要是有款冬花苞的话也要。能拜托你吗?」
爽朗是很好,但是他拜托的内容我实在无法理解。所以我露出笑容反问:
「……去买回来就好了吗?」
结果田村摇头连说:「不是不是」,就拿了一本叫(山菜图鉴》的口袋小百科给我。
「这边的后山是我们的,所以可以去山上采。」
「噢……」
「因为有人希望餐点能够尽量自产自销。」
「……哦。」
「那就麻烦你了。」
于是,我一手拿着图鉴,在山里到处走。一方面是因为别人拜托得太过坦然,以致于我无从拒绝,但最主要的是,我遗传了爸爸的个性,别人拜托就不敢说不。所以,摁木芽也好,土当归也好,款冬花苞也好,我都找到了。我不再觉得自己很厉害,而是对自己感到有点惊讶,原来我就只是个不懂拒绝的废人吗?
把交代的工作全部做完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呼,好累。」
我倒在床上自言自语。大概是从早到晚马不停蹄劳动的结果,脚胀得好厉害。手臂和背也好重。
「……好累?」
但是这和昨天感觉到的不舒服的疲劳感显然不同。我呆呆地想着,虽然一样都叫作累,但原来累也有好多种啊。
这时候,有人叩叩敲了房间的门。
「奏妹妹,可以打扰一下吗?」
是男人的声音。我立刻爬起来,应了一声「请进」于是门开了,出现的是刚才在厨房见过的田村。
「我想这个应该是奏妹妹掉的吧?」
说这句话的田村手上提着一个淡粉红色的背包。他说他散步到海岬的时候,看到东西掉在那边。
「因为名牌上面写着K MORIYAMA(※森山奏的罗马拼音为MORIYAMA KANADE。)。」
不用说,那是我昨天丢在悬崖上的背包。我立刻行了一礼说:「谢谢」然后接过背包。抱在怀里的淡粉红色背包感觉好轻。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里面只装了一点换洗衣服、呼吸器、钱包和手机,还有笔和信纸而已。昨天会觉得那么沉重,我想应该是心情的问题吧。
可是既然这样,昨天感觉到的重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很快就找到答案了。昨天的沉重大概是由疲累所产生的人生重量,之类的东西吧。
「我正想去拿,这样我就不用去了。谢谢你。」
我再次道谢,田村笑着摇头说:「哪里哪里。」
「我只是刚好发现而已,别客气。」
他的笑容非常爽朗,所以我无法确认一件事。那就是田村是否翻看过背包里的东西。因为背包的钱包里有我的学生证。要是看过那个,我的身分就等于暴露了。再不然,假如看到手机里的邮件,一样会知道我离家出走的经过。这也就算了,更重要的,是夹在信纸里的信,这才是问题。要是被看到了,我就——
但是,眼前的田村却露出无邪的笑容。再怎么看,都不像是知道我的秘密的样子。
所以我暗自决定不要打草惊蛇。因为要是看过背包里的东西,得知我的现况的话,我想这位貌似善良的帅哥,表情应该多多少少会有点阴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