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地说,就是男人与女人交流的场所。这里的院民几乎都是单身,所以还是需要一些色彩和滋润的。毕竟女人化成了灰也还是女人啊。」
登纪子婆婆这么说,然后对我眨了一下眼。这个动作,不知为何让我觉得好有妈妈桑的味道。明明上了年纪,却既性感又可爱。
「三十年的陈年梅酒,果真和一般梅酒不同。有一股绝妙的圆润滋味。」
「是啊。我想一定是腌法也很高明的关系。毕竟她腌东西腌了那么多年。」
给我们喝的梅酒,是登纪子婆婆的母亲以前腌制的。
「好几年前整理老家的时候,从地板下找出了一大堆。一找到我就知道了,一定都是我妈妈腌的。」
据登纪子婆婆说,她的母亲不仅做梅酒,也非常熟中于制做梅干、酱菜等等其他保存性的食品。
「大概是因为战时缺粮的关系吧。她就是一直担心会没有吃的。不管时代再怎么变,以前贫苦的记忆好像都不会消失。所以她什么都做成保存性食品,可是终究因为年纪大了,会忘记收在哪里。」
但是登纪子婆婆的母亲对于忘记这件事,并不怎么在意。
「她说,就算忘了,反正东西一定在某个地方,所以没什么好在意的,所以也不怎么认真在找。」
我心想,是啦,这也是一条真理。就算忘了,腌好的梅酒也不会就此消失。
「所以过了好几年——不,是过了好几十年,若找到了还能吃,这就是祸福的福。要是不巧坏掉了,就是祸福的祸——我妈还编出这样的歪理呢。」
「……或、或扶?」
我一问,登纪子婆婆便点头笑着为我解释。
「祸就是祸害,不好的事,福就是好事。就像是不幸与幸福。有福有祸才是人生——我妈妈呀,就是爱把事情放得很大来糊弄我们。」
对登纪子婆婆的这番说明,遥婆婆笑着回应:
「可是很有道理呀。你母亲说得没错,人生处处都埋藏着祸福。」
听了这话,登纪子婆婆也露出苦笑,扬起眉毛。
「也是啦,能够找到这梅酒,确实成了我人生中的福气。」
「没错没错,这就代表你母亲留了福气给你呀。」
听着她们这些对话,我想像起未曾谋面的登纪子婆婆的母亲。比年老的登纪子婆婆更加年老的母亲。头发全白,个子娇小,驼背驼得很厉害。行动也很迟缓,走几步就要停下来捶捶肩膀。感觉是个可爱的老妇人。这样的母亲把梅酒瓶藏在地板底下,或是天花板上,或是流理台后头。慢慢把一瓶瓶梅酒搬到她想得到的地方去。
「……」
想像中的登纪子婆婆的母亲,露出了愉快的笑脸。然后以那样的笑脸,和小孩子把宝贝做成时光胶囊埋起来一样,把梅酒到处藏起来。
「……感,觉,」
我陶醉地对脑海里浮现的这片影像喃喃地说:
「这样,很棒。」
一面说,一面觉得不可思议。我在说什么啊?发出来的声音听起来也不像是自己的声音。感觉好怪。
「……要是我也有就好了。」
这才发现脸颊变得好烫:心脏也跳得很厉害。可是头却轻飘飘的,没有心情去好好思考身体的变异。
「我的,人生,要是也有祸福……不对,是福气。要是有福气就好了……」
平时不说这种话的我,竟感慨万千地大放厥词。看我这样,遥婆婆和登纪子婆婆互望一眼,笑了出来。
「哎呀,奏妹妹,你醉啦?」
「哎呀呀!因为好喝就一下子喝完的关系啦。」
听到她们两人的话,我趴在吧台上。是吗?原来这就叫作喝醉啊,我自个儿深深感动着。看了一下,玻璃杯的确空了。因为香甜好喝,不知不觉就咕嘟咕嘟大口喝光了。
喝醉的我也不管会不会被别人笑,继续胡说八道:
「……可是,一定不会有的。我的人生怎么会有福气……有的,都是祸害……」
然后,我模模糊糊地回顾起自己虽短却颇为波澜万丈的过去。爸爸,妈妈。家庭失和,破灭。随便应付的学校生活。爸爸的再婚。新的家人。从那里离开的离家出走。总觉得一切的一切,全都是灾祸的根源。再怎么翻怎么找,都找不出可能会转祸为福的事物。
「……一定都不是好东西。」
说完我闭上眼睛,只听见遥婆婆和登纪子婆婆的笑声,汩汩流进耳中。
「放心吧,奏妹妹一定两种都会有的。」
「是啊。自古人们就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我因为她们的话微微抬起头,勉勉强强问:
「……祸、祸西……?」
于是遥婆婆笑着为我说明:
「就是说,幸与不幸,是一个紧接着一个,轮流来的意思——」
这句话将完未完的时候,后面的座位响起了客人们的欢呼声。播放的音乐变得很大声。制造气氛的旋律和遥婆婆、登纪子婆婆的说话声混在一起。我好像被吞没在声音的漩涡中。不断转动的镜球洒下如鱼鳞般的光点。我朦胧地想着,好像从水里仰望天空啊。传进耳里的声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