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雪吹得更猛了。
那种骇人的感觉再度扑向自己。就是那种整个胃被揪起来,恶心反胃的直觉。
零侍做好了觉悟。
他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对的。
如果他搞错了,一切就玩完了。如果失败,也一样完蛋。
但他不觉得这是个赌注。因为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所以他只能尽自己的所能。如果行不通,那也没办法。
「它」瞄准我的咽喉一直线飞来了。这可能是它的习惯动作。习惯这种东西是一种自动的反应,很容易就能察觉。「你必须看穿对战对手的习惯动作。」我那个美丽动人的剑术师傅总是这么说的。
我敢打包票,你一定会瞄准我的咽喉攻击,我很清楚。
你就在那里吧,对,就在祭坛前面的那张床上。
你想攻击这个部位吧,我的咽喉。就瞄准这一点。
既然我清楚得很,那只能放手一搏了。
来了。
零侍丢下了冻僵的手死命握着的木刀。
朝着咽喉,死亡直飞而来。
「早就知道你会来这一招了!」
肉眼无法捕捉。连皮肤都没感觉。几乎只能说这是一种超感官知觉。能够霎时并主动地发动这种能力的人,人们称之为大师。零侍虽然离那种境界还很遥远,但可以说他已经掌握到它的凤毛麟角。武器阻挡不了这种攻击,无法目视或耳闻的突刺式攻击。想让这种对手屈服,只有这一招了。
他躲都不躲。
也不挡下它。
零侍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姿势就像对天神祈祷。
双手在喉咙前方合十。
他的双手之间,夹着黑色的刀刃。
这就是所谓的「真剑空手夺白刃」。这是当古代的武士失去自己的刀剑,又不能转身逃走时,为了夺取对手的刀剑而研发的招数。
这也是零侍在「非比寻常的剑道社」用身体学起来的秘技。社团有项不成文规定:不精通这招就不能成为正式选手。零侍的成功率大约是三成。
而零侍凭着一股毅力,硬是中了这百分之三十三的机率。
注意力极度集中而变得敏锐的精神,无法轻易松懈下来。这时,零侍完全看不见周围。全身的感觉也消失了。现在的零侍变成了只剩下手心的存在。
两只手心之间,紧紧夹住了剑的刀口。
剑的形状十分接近日本刀。优美的刃文形成波浪状。刀身呈现低温烧过般的黑色,并且纵向雕刻着刻线般的纹路。
这是一把相当长的刀。就像晒衣杆那样。想灵活使用这种武器,恐怕只有佐佐木小次郎才办得到了。
这就是——暴风雪中袭击自己的死亡化身的真面目。
而且刀身的材质似乎不是普通的铁。
手中的刀刃冷不防地震动起来。原本以为是刻线的纹路突然裂开一分为二,刀身变得比原来大上一倍。机械性地分成两段的刀刃之间,发出了苍白的耀眼光芒。
就在那一刹那,零侍的双手完全失去了感觉。
青色刀刃的温度比干冰更低。零侍的手不听使唤了。零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双手从碰触到刀刃的部分开始一路往上冻结。就像变成石头一样。隐藏在黑色刀身内侧的光芒原来是一块冰。而且它绝非一般的冰,不是体温能够溶解的。
丧失感觉的范围残忍地扩大其版图,越过手腕,波及手臂,最后终于到达手肘的时候。
有如胎毛般满满覆盖双臂的冰霜,突然飞散、消失了。
受到寒气侵袭,原本以为所有细胞已经死灭殆尽的零侍的双臂,转瞬间取回了该有的热度。血液再度循环,体温重新上升,肌肤也恢复红润。
零侍两手当中的刀刃停止了震动。好久没接触到人类的体温了,感觉还不错——剑似乎是因为这样而停止抵抗的。
暴风雪不再吹了。
狂风略为减弱,一切声响都转为宁静。在大厅外躲避寒气的罗洁琳黛不明就里,战战兢兢地从入口探头观察情况。
在那里,她看到的是——
面对祭坛方向站立,双手合十,仿佛在对圣克里斯多福的在天之灵祈祷的零侍的身影。
〔原来你是那位大人的子孙啊。】
零侍的脑中听见了声音。虽然是少女的声音,但语气高傲,听得出来她惯于命令他人。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消失的,浮在床铺半空中的少女身影已然消失无踪。而对零侍说话的声音,却像是从零侍手中的长刀传来的。
「呜哇,剑会说话啊。」
他差点没把剑摔在地上。
「这世界真是无奇不有啊……」
〔你的手要放在我的裸露肌肤上多久!】
剑擅自从零侍松开的双手中逃脱,在空中转了一圈,刀柄朝向零侍,然后慢慢下降,以正确的位置重新回到零侍的手里。
【这样就可以了。暂时依偎在你这样的人的怀抱里也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