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sp; 一听到我呼唤名字,恶魔就从脸上拉下笑容。即使我强忍全身痛楚起身,他的脸依然高高在上俯视著我。
「……和我签约。」
「……嗯?」
尽管乌利安因为我这句话而瞪著我逼近而来,他还是极其意外地挑起一边眉毛。而我屏住了气息,继续说下去:
「我想要力量,所以来了。」
「太狡猾了吧,浮士德。你这次是打算利用那个红发女孩,忽视梅菲斯托费勒斯的死吗?你还想继续逃避、继续掩饰、继续造假啊?」
一点也没错,那又怎么样?你的手已经放开我的头,钉住我眼皮的爪子也松开了不是吗?转移焦点又何妨。
再怎么说,那实在太痛苦了。
「签就签吧。」乌利安微笑道:「你想要什么?」
「我想救出小路。」
「没用的,她死定了。你不是才刚看过未来吗?」
「我不管。」
「你真的认为自己能够对抗命运?」
那才不是命遇,只不过是「预测」而已。如果雨就是要挑明天下,我只要拚个粉身碎骨,把雨云全烧光就行了。只有在抱持信念死命挣扎的时候才能忘却绝望。
「少说那么多废话,把你的力量、整个魔女之夜都给我。」
「很贪心嘛,浮士德。」
恶魔的隐笑有如远雷。
「期限就定在那个红发女孩被放下火刑台或死亡时,代价当然是你的灵魂,没问题吧?」
我颔首同意。
乌利安从自己的双耳扯下鲜红色耳环,少许白色血珠随风散去。随后两手伸来,将耳环按在我的耳垂上,一阵炙热和激痛穿过我的耳朵。
「这是立契的证明。」
乌利安说完就放开了手。我忐忑地摸摸耳垂检查,发现耳环和我的耳朵同化了。
接著恶魔将爪子刺在我的右眼上。头还来不及缩、眼还来不及闭,半边视野已经染红,但不会痛。相对的,有种脑浆被直接搅弄的恶心感,不知是呕吐还是晕眩的感觉急涌而上,使我吐舌乾呕。
爪子退开后,视野中红幕依旧。我折腰呕吐,就连自己伸到眼前的手也像是被染红了。
「那是力量的证明。」
乌利安在我眼前跪下,以爪尖挑起我的下颚。他苍白的脸上也罩著薄薄的红雾。
「你的右眼将从此属于地狱。现在你的体内混同了现世与地狱──也就是说,你自己已经成为了魔女之夜,这是你想要的吧?」
我吞下掺了胃酸的唾液,稍稍点头。
「那么,你就醒来吧。不是没时间了吗?」
乌利安用力推了我胸口一把。
仰身倒下的我发现脚下地面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周围篝火和群星光芒交杂,无从分辨。重力也消失不见,恶魔的身影扭曲变形,拉得细细长长,卷入漩涡。此起彼落的渐远尖锐声响是魔女们的歌声。
漩涡开始冲走我的意识。布罗肯峰漆黑的群木、稀疏的残雪都愈转愈小。
重力以痛楚的形式急速返回。全身摩擦作响、发出哀号,在黑暗水流中不断被向上拉去,手脚彷佛都要被扯断了。
光线紧接著刺穿眼皮,使我清醒。
†
我在黑暗中惊惶坐起,急乱的心跳和呼吸疯狂敲打我的肋骨。
环顾四周,能看见厚重窗帘的缝隙间泄漏微光,浅浅照出床铺等家具的轮廓。在脚边摸索的指头埋在地毯中。
一发现自己回到了霍夫堡宫的客房,我就起身跑到窗边拉开窗帘,眩目的阳光刺进眼里。一时间,我看不出天上的红是晚霞还是朝霞,见到太阳高挂才发现两者皆非,是我右眼的缘故。
那并不是梦。我触摸身体四处检查。脸上没伤,手脚也不痛;唯有两处印记──耳环和眼球的红,不容置疑地证明吞噬我的魔女之夜全是现实。
整个背猛然一颤。
「只有一天的我的主人啊,时间所剩不多啰。」
吊钟般低沉冰冷的声音在耳畔低语。半透明的高大恶魔飘浮在窗口另一侧。
不,错了。乌利安不是半透明或飘浮,他就在我的右眼、寄宿于我体内的魔女之夜里。全身血液彷佛都为之降温。
我以灵魂为代价和乌利安订了契约。无论能不能救回小路,都再也见不到她了。这是个愚昧的选择吗?我不知道。卡尔也曾遭受类似的绝望牵引,接受了恶魔的诱惑。没办法,我是被恶魔的甜言蜜语蒙骗、洗脑了──找这样的藉口是很简单,但我自己比谁都清楚,事实并非如此。
这是我自己的抉择。
唇甚至被我咬出血丝。无论他人如何看我都无所谓,想后悔等到在地狱被乌利安耍著玩以后想后悔多久都行。自弃的想法反而使我的脑袋更加冷却,现在我非得全神贯注在小路身上不可。
我闭起右眼,再次窥探窗外。从阳光的角度来看,现在是上午。我究竟睡了多久?还剩下多少时间?
我转向门准备离开客房时,走廊传来粗鲁喧闹的大量脚步声,接著门几乎要炸开似的猛然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