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双手撑在桌上探出上身,整张脸逼近他面前。
「冷静一点啦。我住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室,哪能确定什么今天昨天啊。只是算起来,差不多有整整一天了。」
「路路怎么了吗?」
一肘拄在莫札特肩上的玛莉皱起柳眉问道。
「是、是啊……」
我抠抓发旋,重新挖出昏厥前的记忆。僧兵的集中射击打散了梅菲,小路和殿下人在马车里;奥地利兵全都遭受精神攻击而无力反抗,没有一个人保护得了他们。
我想从沙发上站起来时才发现膝盖使不上力,差点腿软摔倒,但我仍想爬到出入口。
「对不起,我该走了。」
「喂喂喂,我不是叫你冷静点吗?」
莫札特无奈的声音打在我背上。
「你想糟蹋那个人把你传送过来的一番好意吗?这里可是全维也纳最适合躲人的地方啊。」
蹲在地上的我僵在原地。梅菲是为了让我躲起来才送我来的?
「……可是小路她、她被梵蒂冈那些人攻击──然后……我、我什么也、什么也做不到,现在还一个人逃走……」
一回想当时,悲痛的话便不受克制地冒出来。填满视野的黑色法袍、掩盖意识的非人笑声使我五脏冷缩,只有耳朵热得发烫。小路被他们抓走了?不对,说不定被他们当场──
「你不是来自未来的魔术师吗?」玛莉忽然这么说了:「为什么没想过要先在这里探探状况再说呢?」
看不下去的她所指的方向有一具摆在房间角落钢琴后面的电话。
莫札特家的电话并没有连到电信局,毕竟已是幽灵的莫札特或玛莉跟接线生说了话会闹出问题。那么电话究竟是连到哪里呢?原来是直通海顿府上。
因此挂断电话十五分钟后,卡尔来到了地下室。
「浮士德,你这没用的东西!」
他大步走来,揪著我的衣领把我从沙发拉起来。
「有你跟著怎么还弄成这样!」
我只能别开视线。
「就算换成你,我想也是无力回天吧,韦伯小弟。」
听莫札特语气亲昵地这么说,卡尔不禁咬牙切齿,把我粗暴地丢回沙发上。
「你先把事情都说给我听吧。我成天关在地下,只知道地上出大事了呢。」
卡尔瞪了莫札特一会儿,之后吐出长长的气,在我身边坐下。
「路德维卡好像被他们带走了,鲁道夫殿下没事。这是今天的早报。」
卡尔随即扔出一团捏烂的纸。摊开一看,头版新闻的报导使我眼前发黑。
「贝多芬将于梵蒂冈遭处火刑,处刑日期已公布」。
就是后天了。尽管报导中写满了对教宗厅的批评,我仍几乎看不下去,只是再三反覆查看日期和「火刑」二字,心想著「应该是哪里搞错了吧」而拚命忍笑。别傻了,这是现实啊。
再过两天,小路就要被杀了。
不知何时来到我背后的莫札特从我手中抽走报纸,半眯著眼浏览一遍后扔给玛莉。
「现在应该刚到梵蒂冈吧。」莫札特毫不紧张地说。
「恐怕是搭飞船才会这么快。」卡尔说道。
「都什么时代了,竟然还用火刑啊。听说断头台是为了不让犯人太痛苦而发明的人道刑具,玛莉你感觉怎么样?」
「一点也不痛喔,一下子就结束了。话说,如果也拜托神让路路回到人间,神会不会答应呀?到时候她会带著几岁的身体回来呢?」
「你们死人不要说风凉话好不好!」卡尔气得咬牙嘎吱作响。
「这里是死人的家耶。」莫札特回嘴:「要谈活人的问题就到阳光底下去谈吧。现在问题在于歌德能不能到外面走动,还有教士留在维也纳找他吗?」
「不知道,不过鲁道夫殿下交代过,说事有万一时能让他暂时躲在霍夫堡宫。就搭我的马车过去吧。」
「听到了吗,歌德?」
茫然听著他们对话的我完全没发现话题的主角是我,良久才被卡尔轻推肩膀而回神。
出门后被塞进马车时;痛哭流涕的鲁道夫殿下拥抱平安抵达霍夫堡宫的我时;法兰兹陛下一脸苦恼地为我说明状况时,我的意识都在离身体半公尺后的地上沉重地拖著走。
「如果是在维也纳境内,方法我们多的是啊,歌德阁下。」陛下说道:「然而一旦进了梵蒂冈,问题就很棘手了。现在整个义大利……都是拿破仑的领地,出动军队就等于触犯和约……」
至于陛下如何经由外交管道表示强烈抗议,恍神的我全都没在听。
陛下离开王座厅后,鲁道夫殿下带著哭肿的眼说:
「对不起。我、我明明是来保护小路的,却什么也办不到……」
「……别说了……殿下能平安无事就好。假如连殿下都有个万一……」
我尝试性地这么说,却从自己的话里感到难以置信的冰冷和虚伪。
至于海顿师父也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