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的危险状况。在〈波拿巴〉交响曲首演那夜,攻击我们的僧兵确实是来了一大群,但数量完全比不上奥地利军。再说维也纳是军队的大本营,我们也占有地利。
可是我们的天真想法就在下一个瞬间被无情地粉碎了。
「──咿嘻嘻嘻嘻嘻嘻嘻!」
马车中响起诡异的笑声。一时间,我还没认出那是人声。坐在我面前的卫兵正翻著白眼,发出尖锐的讪笑。
「小路!」
我挡到小路身前,将她推离卫兵,鲁道夫殿下铁青著脸起身。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记得这笑声。愈是想忘,它就愈是在我耳里生根。这是宗教法庭特遣部队的笑法,连军队都被他们渗透了吗?不对,事情有点古怪──
「咿嘻!」「咿嘻嘻嘻嘻嘻!」
门外也传来相同笑声,马车戛然而止。
「外面怎么了!」
鲁道夫殿下对著窗口大叫,但没人回话。车内的卫兵嘴里还是吐著硬物摩擦般的笑声,不自然地把身体硬往椅背推且不停痉挛。
「歌德老师,这、这是……」殿下慌得都快哭了。
「大概是某种精神攻击吧。」小路口气僵硬地说。精神攻击?
我推开门滚出车外。我们人在宫殿正面大道途中,夕阳已经半沉。夹道旁观的民众聚成了层层人墙,但他们在街灯下的脸却都因恐惧而紧绷。
因为士兵们全都拋下了武器跪倒在地,并且「咿嘻、咿嘻、咿嘻嘻」地怪笑,脖子和手臂颤抖不已。
「你们是怎么啦!」
跟在我之后下车的鲁道夫殿下向士兵们大喊,车里的卫兵也随后带著怪笑跌了出来。
市民之中开始有人尖叫,而有一阵笑声更划破那尖叫直冲而来。
「咿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咿嘻嘻嘻嘻!」
一群黑色的怪异剪影涌出人群。那是整个头和肩膀都罩在圆锥形头巾下、手持火炬或机关枪的僧兵。
「啊、啊……」
战栗使得鲁道夫殿下的声音沙哑。
「殿下,快回马车上!」
我一把将殿下推向马车,差点和探头出来看看状况的小路撞在一起。
「小路,不要出来!」
眼角余光发现已有几个奥地利兵停止痉挛回神过来,抓回枪枝站起;但与僧兵「叛教徒!」的吼叫同时响起的枪声,却让那些穿军服的背影又整排倒下。不仅如此,大道前后都有一团身穿黑色法袍、手举火炬的人步步逼近。我下意识蹲下,从脚边口吐白沫却仍笑个不停的卫兵手中抢过了枪。我要反抗,我一定得反抗──
而我仅有的挣扎也到此为止了。
「是歌德!」
「恶魔的口舌!」
「愚蠢,没魔力还敢虚张声势!」
「毁灭吧!」「扫射圣银弹,让他就地正法!」
眼看僧兵们的影子和火光踏散动不了的奥地利军兵愈来愈近,一个个枪口朝我指来,我却发现自己毫无动作,只感到下巴和下唇直打哆嗦,刚拿起的枪也从手中滑落。
在无数枪口包围下,我听著血液流过脑袋的声音茫然心想。
这样就结束了吗?跳脱歌德人生的我要在这种地方完蛋了吗?「歌德老师!」鲁道夫殿下悲恸的叫喊刺进耳里,小路整个人死命抱著他,不让他跳下马车。现在的我已经什么也没有了,完完全全只是个小鬼,连笑都来不及就要死了。我不要。我再也无法逞强。我不要,我不要被打成蜂窝倒在自己的血泊当中死掉。谁都好,快来救救──
枪口同时喷出了火光。
不知为何,一阵痛楚在枪声响起前袭击了我的右半身。我狠狠摔在石板上滚了几圈,撞到马车才停下,含著焦臭的血味抬头。剧烈的头痛随即搅烂我的意识,但我的手脚都还能动,留在手臂和腹侧的痛也沉钝钝的,且没有出血。
发生什么事了?
我坐起身,看见有一道细瘦的黑影立在我与硝烟袅袅的枪口之墙中间,长长的黑发如水中海藻般扩散、飘摇。僧兵们脸上闪过一丝惊愕。
「──梅菲……」
我的低语使她转过头来看看我,我也因此抽了口气。
她左半边的脸不见了。原该是左眼、左耳的位置被整个打穿,里头只有虚空。不仅如此,左肩以下也不翼而飞,只有衣袖和发丝空虚地摆荡。她是代替我受了枪击吗?气息在喉头蜷动。就算是恶魔,受了那么重的──
「YUKI大人。」
只剩一只眼睛的梅菲笑了……她笑了?
「非常抱歉,我这是抗命了吧。」
这让我再也无法呼吸。僧兵们回神后激愤地大喊:
「恶魔来了!」
「换子弹!用圣遗物弹!」
数十支机关枪的操作声音几乎撕碎我的意识。梅菲在做什么?挡在那种地方,被满腔杀意的狗屎教士包围,怎么还能对著我笑?对我伸出手掌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有一片黑色从角落侵蚀我的视野?说啊,梅菲?
「保重了,YUKI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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