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具有领导地位的罗伯斯比曾企图扫荡基督教,另创新宗教。奉人类理性为圭臬的他,一定很难容忍充满迷信和旧弊的天主教会吧。可是他在政治斗争中落败,遭到反对派处死,欲以自然神论建立国家的野心也跟著破灭。很遗憾的,罗伯斯比这样的角色可说是并不足以破坏既强大又历史悠久的基督教。可是老师认为,他的意志在法国大革命这个巨大潮流中依然残存了下来,静待更有力的君王出现……」
老师感慨万千地背对我们说:
「没错,拿破仑正是最佳人选。老师相信假如拿破仑一次也没战败,一路在霸者的道路上前进──他终将向神拔刀,作为他的最后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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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昨天也接到报告了。」
奥地利皇帝法兰兹陛下沉沉地说。
「据报,可恶的拿破仑是把庇护七世圣座囚禁在萨沃纳的法军基地。只有不知敬畏的恶魔才会做出这种事。」
从维也纳总主教得知教宗遭掳后,我立刻乘马车独自赶到霍夫堡宫询问详情,而奥地利军的情报网似乎比教会更快,连监禁地点都查到了。
「这手段真是强硬得令人费解呢。」
跟在陛下身旁的梅特涅说道:
「在这时候刺激教会,对拿破仑而言应该是有害无益啊。」
梅特涅虽然是个身材细瘦又有点阴沉的不起眼中年男子,事实上却是将全欧洲操于指掌之间的谋士,日后将成为拿破仑心腹大患之一。既然这样的人物都认为费解,拘捕教宗一事应是真的出乎意料。
「那可恶的魔王,该不会真的把歪脑筋动到天主教会上了吧。」
「陛下是说教会吗?这么说来,波拿巴家可能是想藉由挟持教宗控制教会……再不然……」
陛下和梅特涅视线交错并沉默下来,使我感觉他们是想到了同样的事,但害怕对教宗不敬而无法轻易说出口。他们臆测的,恐怕就是拿破仑毁灭教会整体的可能性。他在法国大革命中确实有过反教会的举动,难怪会猜到这里来。
「朕是很不愿意认为魔王会如此大胆……」
「一旦庇护七世圣座不在其位,教会的力量就会大幅减弱吧,或许这就是他的目的所在。」
「以目前情势而言,能统领教会的也只有教宗圣座了……」
「教宗是那么伟大的人物吗?」
我忍不住问了个相当失礼的问题。
「执行拿破仑加冕仪式的,就是教宗圣座本人呢。」陛下回答:「这表示就算是拿破仑,也无法忽视圣座的威信。」
立场有如拿破仑教父的庇护七世之后仍不时对拿破仑强硬的外交态度提出劝戒,其不畏权势的态度更博得了全欧的尊敬。
而这次终于触及逆鳞,才会遭到拘捕。
「一旦少了圣座的力量,我们也不得不重新构思以教会为核心组成反法同盟的路线,教宗厅这阵子也会化成一盘散沙吧。」
梅特涅这么说之后转向我。
「宗教法庭对贝多芬的无理取闹,也是由于圣座不在,导致下面的人专断独行吧。圣座是个凡事以情理为重的人呢。」
「话虽如此,我们也只能寄抗议信呢。」
「毕竟对方有圣座当人质,轻举妄动又容易违反和约……」
眼看这事件就要酿成重大国际问题,关于长号如何,我实在难以启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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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我来到海顿师父家徵询意见。
供斗魂烈士团员们吃住的海顿府邸有座宽阔的道场,同时也作为合奏练习场之用。当我蹑手蹑脚地进入道场时,看见那一整票黑色军服猛男所组成的乐团正在练习第五号交响曲第三乐章的谐谑曲,由卡尔指挥。一丝不苟的生动演奏几乎令人忘了这是练习。虽然萨尔斯堡斗魂烈士团是个猩猩集团,一旦面对乐谱就会摇身一变,成为顶尖乐团。
然而,唯独不见长号的踪迹。〈命运〉和〈田园〉都是在最终乐章才需要长号,就算没有长号也能进行大部分的演练。
或许是发现我在乐团中寻找长号的影子,交抱双臂站在门边的海顿师父沉重地说:
「……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神。」
师父的视线落在他脚边最终乐章的谱上。
「无论路德维卡如何声张自己的理念,倘若长号手心中的神要他们别在交响乐当中吹,他们就算想也不敢吹吧。」
「这……果然就是这么回事啊。」
至于没参与合奏练习的小路去了哪里──
「我听说路德维卡最近也到处打探各个教会长号手的意愿,但应该只是白费力气吧。」师父眉头深锁地说。
「我也是这么跟她说的呢。」
她现在正忙著在奥地利东奔西跑,寻找肯为她演出的长号手,但谁也不肯答应。与其说他们害怕梵蒂冈──感觉上更接近是单纯害怕将「天使的号角」使用在交响曲上会对神不敬。
〈波拿巴〉交响曲的首演虽也是违逆教会的中止命令强行演出,但当时找来的是一群硬骨气的乐手。现在想想,也许是因为责任得以分散的缘故;反过来说,由于整个乐团都是共犯,个人受教会责罚的程度也会相对减少。可是这次不同,长号乐手将会成为众矢之的,特别是教会供养的长号手势必会当场拒绝。
「就算抽掉长号,也不会影响到其他大部分的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