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需要调和多种乐器的管弦乐曲更是如此。一流的作曲家能够在脑中重演任何乐器的组合,所以失去听觉的路德维希.冯.贝多芬才能依然孜孜不倦地写作;所以现在仍保有听觉的小路才能几乎分毫不差地写出本该由路德维希写出的曲子吧。应该是这样没错。
不仅是作曲,文字创作者工作的方式绝大部分也是只靠脑袋。若你认为作家都是整天握著笔爬格子,那可就错了。其实他们工作时几乎都是对著空白的稿纸苦恼并一阵一阵地呻吟,或是在窗边来回踱步。
于是,我们两人比邻而居的三楼一角这阵子是安安静静,顶多三餐时间吵闹一点,其余都是两人各自关在房里呢喃著:「这也不对……那也不对……」就连猫咪们也不知是识相还是吓著了,每天吃完饭就排成一列溜出窗口。
从小就看著父母的我自认为十分明白缺乏灵感的艺术家会散发出多么令人难以接近的气息,却没想到甚至连恶魔也会收敛。
「YUKI大人,怎么样?原稿有进展吗?」
那是六月的一个晴朗下午。我坐在书桌前拿羽毛笔搅弄墨壶时,梅菲现身这么问了。令人讶异的是,她还不知从哪弄来一个装了冰茶的马克杯递给我。
「啊,谢谢。」
苦甘兼具的滋味沁透了我乾渴的喉咙。这个时代并没有冰茶,所以对喝现代日本清凉饮料长大的我来说,简直是天降甘霖。
「怎么啦,梅菲你竟然会为我奉茶?」
「哎呀,我是YUKI大人您的使仆,天天服侍您是应该的呀。」
有问题。虽然我都把茶喝光了,但实在很有问题。她一定有所企图。
「你又想对我性骚扰了吧。」
「哎呀……」
梅菲眼神无辜地握拳捂著嘴边说:
「我是诚心诚意在服侍您啊,怎么可以一听到『服侍』就想歪呢?」
「哪有什么办法,你也不想想自己有多少前科。」
「最近我心态有所改变,对于YUKI大人您的性骚扰也只限于一天一次呢。」
「那也很多啊!你都在什么时候对我做了些什么!」
「呵呵呵呵。我会趁您晚上睡觉的时候,『呼~~』地这里吹吹、那里吹吹喔。」
……恶魔该不会都这么闲吧。
「够了够了,我不想听你说那种事。」
「不想听我说吗?如果知道了我那甜美温热的吐息究竟灌溉过哪里,您应该是怎么也静不下心吧?」
「唔。」我说不出话来。
「呵呵呵呵,感兴趣了吗?请放心,我吹的并不是直接和性相关的位置。」
「不、不要闹了,所以是哪里?你……就说吧,我姑且参考看看。」
一阵难为情的我不敢直视梅菲,但还是问了。
「主要是左脚中趾和无名趾中间那一带。」
「这么偏执的位置是怎样,太莫名其妙了吧。」
「然后是左脚大拇趾和右脚大拇趾中间那一带。」
「还不是直接和性相关!晚上就让我好好睡嘛!」
我激动得抓起马克杯,却在丢出去之前被她一把夺去,一摆手又将它斟满送还给我。泄了气的我只好不情不愿地坐回椅子上,再把茶灌进喉咙里。
「其实我一直很小心,尽量不打扰YUKI大人您写作喔。」
梅菲这么说之后,从堆在桌边的原稿中拿起最顶端的一叠。
第一页上头有我亲笔写的标题。
──《浮士德》。
「您终于开始写它了,而且第一部都完成将近一半啦?呵呵呵,这下我得到YUKI大人的日子又更近了呢。」
我从梅菲身上别开视线。
我偶尔会忘记自己──应该说歌德──和恶魔签了约。不用说也知道,恶魔的契约就是要在愿望达成的那一刻,将灵魂献给恶魔的交易。而那个愿望就是尝尽世上一切欢愉,体验内心激奋得希望时间就此停留的感受。
时至今日,愿望即将达成的徵候曾出现过许多次。魔术师浮士德指的就是我,我现在所写的也是我自己的故事。我有预感,当我画下最后一个句点之际,多半就是达成契约条件之时。
「无所谓。」
我半逞强地回答梅菲。
「《浮士德》确实是歌德的遗作,或许也是他的最高杰作。然而我还是我,不会只满足于这部作品。」
梅菲翻了翻原稿浏览了一会儿。
「的确,这和约翰.沃尔夫冈大人遗留的《原浮士德》相比是有不少差别,所以您现在才迟迟无法下笔吗?」
她的视线移到了我手边空荡荡的稿纸上。
「魔女之夜这一幕啊……歌德自己写的感觉就是不太对。」
我朝梅菲瞄了一眼问道:
「梅菲,你知道魔女之夜吧?」
「是的,那当然。我有很多老朋友在那里,每年都会过去露个脸呢。」
「瞧你说的,像中元节回乡探亲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