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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能抄谱的全都找来!」
协会霎时举众哗然。全维也纳最顶级的当红作曲家发表新作,反应不热烈才怪。从我手中夺走的总谱一送进充满墨水与咖啡味的抄谱室,抄谱员就如饥饿的鱼群般围了上来。
「那么乐谱就麻烦各位保管了。做好分谱以后,请用最快的速度送给萨尔斯堡斗魂烈士团。」我这么交代后便离开了协会。
眼见音乐史上辉煌灿烂的两大交响曲终于就要成形,我喜不自胜地在回程路上买了些高级红酒、腊肠和起司。返回公寓时,看见小路仍在呼呼大睡,我就在围绕著猫咪的她身旁独自偷偷乾杯庆祝。
翌日早晨,我的兴奋之情却被意外的访客敲个粉碎。
「贝多芬同学!贝多芬同学你在吗!」
走廊传来又急又尖的喊声,重重敲响隔壁房门的震动甚至传进了我房间,吓得我跳了起来。看来我是喝乾一整瓶红酒就坐著睡著了,现在冷得直发抖,剧烈的敲门声刺痛著我醉意未消的脑袋。我站起来四处查看后,发现小路仍缩在被窝里沉睡,不见猫咪的踪影。
「贝多芬同学!你不在吗?还是在隔壁?歌德阁下,歌德阁下!」
敲门声跟著移动到我的房门。我急忙整理仪容,跑到玄关转开门把。
「喔喔,歌德阁下,您在啊。不好意思!」
站在走廊上的,是有著黯沉金发和寒酸凸眼睛的半老男子。
「萨里耶利老师?您怎么来啦?」
安东尼奥.萨里耶利这音乐协会会长居然亲自登门,看来事情不小。
「贝多芬同学有没有来您这里呀?」
我还来不及回答,就感到背后有某种东西扭动起来。
「……什么事啊,这么吵?」
转头一看,小路正揉著眼睛向我们走来,解开缎带的红发又蓬又乱。
「嗯?这不是萨里耶利老师吗?早安呀。YUKI,我肚子饿了,拿早饭来。」
「现在还吃什么早饭!」
萨里耶利老师脸色大变,一脚踏进我房里,使我不禁后退一步。
「两首新曲我都看过了,你想用长号是认真的吗!」
「当然是认真的啊。我的曲子无论如何都需要铜管的厚重中音,非长号不可。萨里耶利老师你听过就知道了啦。」
「又不是听了就能怎样的问题!你自己也很清楚吧!」
老师逼近到小路面前大骂,而我还是愣在一旁。怎么啦,用个长号问题这么大吗?需要会长一大早上门骂人?
「那个,老师,现在──是什么情况?只是用了新乐器,也太夸张了吧?」
萨里耶利老师眼中因我的插嘴而燃起怒火,但很快就随著耳朵喷出的烟消退了。
「……对……都忘了。歌德阁下是异教徒,所以不知道吧?」
异教徒怎么啦?
「在教会的观念当中,长号表示著『天使吹奏的号角』,而且还名言禁止赞颂神以外的乐曲使用啊!」
这时我的情绪真是笔墨难以形容。天使吹奏的号角?这开的是什么玩笑?不过萨里耶利老师的眼神甚为严肃。
「蠢得可以。」
小路粗鲁地代我说出了想法。
「那种迷信才阻碍不了我的音乐呢。」
「不是那种问题!」萨里耶利老师面红耳赤地大吼:「你、你给我听好,贝多芬同学。上次︿波拿巴﹀交响曲的时候是教会自己找碴理亏,所以事情才不了了之,但这次不一样!这是明确的违律,被抓了可是要受宗教审判的,你到底懂不懂啊!马上把乐谱拿回去重写!」
面对老师咄咄逼人的样子,就连小路也吞了口水,但很快就顶了回去:
「你少管闲事。」
「这才不是闲事!」
萨里耶利老师吼完转身就走,颤抖的背影渗著懊恼。
「──说什么也不能让你上火刑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