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抿起了嘴。
因为我脑中蹦出的词实在太切合现况又不祥。她简直像个活死人。
海顿师父也从鼻子喷出长长的气,将整个背沉入沙发。
「活着的死人,死了的活人,阁下身边怎么都是这种人物啊。」
这实在不像玩笑话。师父眉间的皱纹就像河泥乾透的龟裂那样深。
我认为该亲自确认清楚,就打电话到林兹的医院问过了。在那里住院的米歇尔·海顿果然是在八月十日过世的,还特别嘱咐院方不要联络弟子。
真是周到得令人反感。
「米歇尔那个蠢蛋……」
海顿师父感伤地低语,我不发一语窥视着师父的表情。
接获弟弟死讯时,师父脸上没有半点惊讶或难过,只是默默点头,进房里弹了首E小调钢琴奏鸣曲。
其实你一开始就发现了吧?
我没问出口,问了也没用。
当我们都窝在沙发上想着故人时,客厅的门开了。
「师父,新年弥撒时,如果把团员拆成两组,加倍演出场次——」
是卡尔,看来是来讨论工作事宜的。他回维也纳后就在宫廷、教会或各地沙龙奔走,积极为斗魂烈士团争取演出机会,连停下来喘口气都没有。
「什么啊,浮士德你在啊?路德维卡状况怎么样?说话了吗?」
卡尔还是卡尔,问话方式依然直截务实,不多带情感,让人放心。不必烦恼回答时该模糊多少,只要摇头回声「还没」就行了。
「这样啊。」卡尔双肩稍稍垂下。「我想差不多能办场协奏曲演奏会了。票房绝对有保证,所以我想配几首不知是否会受欢迎的曲子试试反应,但那也得等到路德维卡能够工作才行。」
「卡尔,你回来之后怎么除了工作还是工作?」
海顿师父语气凝重地忠告。
「你不觉得该先为米歇尔办场安魂弥撒吗?工作排这么紧凑,要怎么拨时间为师父演奏?」
「在维也纳为米歇尔师父办安魂弥撒吸引不到听众,不回萨尔斯堡办根本是赔本生意。」
「混帐!追悼自己的师父怎么可以用钱来衡量!」
我也对卡尔过于现实的想法有些意外。
「这样不对吗?我们可是职业音乐家啊。」
卡尔板起脸回话。
「米歇尔师父也教诲我们,要努力锻链、赚钱,为夺回萨尔斯堡而战需要很多钱啊。」
「我想你是曲解了米歇尔的用意。」
「约瑟夫师伯为什么要说这种话?我现在是代理师父,而且我跟着米歇尔师父修行了这么多年,比谁都还要了解师父的想法啊。」
卡尔又不甘地说声「我比谁都还……」之后才猛然回神,深深低头。
「对不起,我太过分了。」
「不用道歉。」
海顿师父双手抱胸说,
「你说的没错,你是米歇尔的嫡传弟子,当然最了解他。但你不觉得这样的你更该为他办场弥撒吗?」
卡尔的脸蒙上一层深深的阴影。
「……我没学过。」
「……嗯?」
「我没学过米歇尔师父的安魂曲。我没乐谱,师父没给我。我也不能因为这样就用别人的曲子吧?」
相信我此刻浮现的表情和卡尔一样凄凉。那时候卡尔对师父泣诉的最后一句话,如今仍在我耳畔萦绕不去。
——我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想请师父教我啊。
我好想放声问「为什么」
你为什么不见自己任何一名亲爱的弟子一面,却找上了我?为什么都设法延长你那虚假的生命来到维也纳,却只是以令人发毛的事务性态度,收集完能让自己与波丽娜对战所需的资讯就匆匆离去?你不知道卡尔和斗魂烈士团的每一个人有多难过吗?
继续留在这里,我恐怕会将心里的愤慨全说出口,所以默默致意就想离开客厅。
这时,电话响了。
「歌德阁下,莫札特找你。」
海顿师父接了电话并喊住我。
「还要你带卡尔一起过去。」
我和同样正要离开客厅的卡尔疑惑地对看。
「他有说为什么吗?」
「他说他终于把清册整理好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是了。」
我和卡尔一进瑞士花园鬼屋的地下游戏间,尖笑立即迎面扑来。
「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莫札特脚踩房间后头的沙发,一口气跳过宽敞的游戏间并在我们面前着地,将手上厚厚的簿子砸在撞球台上,带动一股轻轻吹起卡尔刘海的气流。
「我终于列好清册啦!无论音乐界有多么广大,能够只用一个半月的时间就将这么多乐谱编列成